這叫因禍得福,冥冥中自有天意。
若不是山鼠咬她這一口,她便要魂歸西天了。
臂弩已不能使用,禾苗從皮囊中掏出一把梭鏢,陰笑着衝靖中人招手:“嘿!看看這是什麼?”
靖中人大吃一驚,拼命扯動繩索,一邊示意同伴拉他上去,一邊揮刀向她砍來。
“再見!”禾苗扔出梭鏢,乾淨利落地割斷了靖中人的繩索。
慘叫聲傳上崖頂,裹着玄色狐裘的女人臉部又是一陣扭曲,她命令其他靖中人下去:“何苗苗已是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多久了,殺死她!殺死她!割斷她上方的藤蔓,用箭射死她!”
用並一截一截結成的繩索垂吊下去做這種危險的事?
就算可以射箭,又該怎麼固定身形呢?
衆人保持沉默,紛紛覺得女人簡直是瘋了。
一個將士提議道:“殿下,也許我們可以用火攻。這些藤蔓都枯了,上面也沒多少雪,此刻風大,只要把油潑上去,再點燃,很快就能燒到那裡。”
女人嘶聲道:“火攻?那她身上的圖紙怎麼辦?我們跑這一趟,不就是爲了那張圖嗎?”
衆人不敢再言,認命地繼續往下。
靖中人就像是蝗蟲一樣,總也殺不完。
禾苗真的沒有任何力氣了,梭鏢也在一次攻擊之中失手被敵人抓住,爲了不讓他們把她拽出去,她主動鬆了手。
這樣的後果是悽慘的。
暫時保住不被拽出去,卻給對方提供了一個趁手的武器。
靖中人總是往她扔梭鏢,割斷了她頭頂和身邊的好幾根藤蔓,有一次甚至刺傷了她。
彷彿她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了,力竭摔下山崖,或者是被對方殺死。
怎麼辦呢?
禾苗掏出羊皮圖紙,準備燒掉它。
好可惜,還沒來得及什麼都不想的和圓子一起花前月下呢。
突然,尖銳的響箭聲穿透了厚重的烏雲。
一個靖中人跌跌撞撞而來:“許南來了!”
裹着玄色狐裘的女人眯眼看向遠方。
看到無數身着白色衣服的虎賁軍潮水一樣地往這邊而來,一面黑色的旗幟迎風招展,上面寫着斗大一個“許”字。
是許南來了。
他在她意料不到的時間,出其不意、迅捷無比地趕到了這裡。
功虧一簣。
女人咬牙切齒:“撤!”
手指向一個小頭領:“帶着你手下的人留守墊後,火燒藤蔓,務必弄死何苗苗!”
響箭的聲音迴盪在羣山之間。
禾苗手一抖,火摺子掉下了山崖。
她仰頭看向天邊,有陽光穿透重重烏雲,直射出來,刺得她眼眶發酸流淚。
救兵來了。
還有,開雪眼了,暴風雪就要到來。
可是,靖中人再次向她揮刀而來,她真的沒有力氣躲避了,這一次。
早不死晚不死,死在這種時候真糟心啊!
禾苗大聲唱歌,唱的是酈國的軍歌:“帶長劍兮挾長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
歌聲迴盪在崖間,無數個聲音在唱:“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
襲擊她的靖中人突然停止繼續攻擊她。
禾苗立刻不唱了:“莫非你被我的氣節感動了?快扔了刀,我會重重酬謝你的。”
靖中人鬆開繩索,朝她狂撲過來,哦,不,朝她身邊的藤蔓撲過來。
禾苗毫不猶豫地擡腳把人踹了出去,然後她看到,靖中人的繩索飄飄蕩蕩地掉下了崖。
是有人在上方砍斷了繩索,剛纔那個靖中人自然也不是有感於她的氣節,而是爲了求生逃命。
有人在上方嘶喊:“何苗苗,堅持住,我來了!”
是許南。
禾苗感動得熱淚盈眶。
她放心大膽地癱靠在崖壁上,抱着她親愛的藤蔓兄,流下了欣喜的淚水。
崖頂。
許南帶着一隊人馬,與靖中人對峙。
玄色狐裘裹着的女人、揹她的巨人、還有大部分靖中人已經不知去向,只餘下十多個靖中人拿着熊熊燃燒的火把守在懸崖邊上。
“就算你們砍斷了繩索,也沒辦法改變有些事情,這些藤蔓都澆上了油。”
爲首的人說,“我們只需將火把扔過去,它就會咻地一下燃燒起來,然後一直燒到下面,讓何苗苗自動跳崖。許南,你要不要試試?”
許南冷靜地看着他:“說條件。”
“你們後退十丈,放我們走。”
“好像是個不錯的買賣。”許南猛地躍出,長刀劃出一道流利華美冰涼的弧線,將那人的頭一刀斬落。
與此同時,虎賁軍的將士狂奔而至,大肆收割靖中人的性命。
真正聰明勇敢的戰士,是能正確判斷形勢的戰士。
此刻多耽擱一個呼吸的時間,死亡距離何苗苗就會更近一步。
靖中人既然潑了油,就不會放過何苗苗。
果然,靖中人拼死扔出了火把。
火苗沾到油,火焰騰空而起,整個崖邊變成了火海。
火光照亮將士們的臉頰和眼睛,沒有一個人退縮或是露出懊惱、手足無措的樣子。
他們跳下馬,用氈子撲打火苗,用刀砍斷藤蔓,把帶來的繩索打結續長。
藤蔓雖然上下相連糾纏,其實並不是一根,它們長不到那麼長。
只要把上面的藤蔓砍斷,斷了火源,火勢就不會蔓延到下面。
他們不顧一切地努力着,與火焰賽跑。
終於,開闢出了一塊相對安全的區域。
許南在腰間繫好繩索,抓着繩索要往崖下去。
好幾個人攔住他:“將軍,讓我們去。”
許南面無表情:“男女授受不親。”
衆將士:“”
他們一定是聽錯了,就好像將軍本人不是男人似的。
有人據理力爭:“軍中只有同袍手足兄弟,沒有男女之分!”
許南拔刀:“你覺得你比我更厲害?耽擱了時間要你的狗命!”
掐死最後一個瞎眼的傢伙,許南繫着繩索一直往下。
何苗苗滿頭冷汗,全身顫抖,頭暈眼花,一個踉蹌,摔了出去。
幸虧纏繞在她腰間的藤蔓挽救了她的性命,她在懸崖邊上飄飄蕩蕩,來回撞擊,直到許南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