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後,韋桑如期進宮。
完全不同於韋柔進宮時的喧囂和風光,她安安靜靜地進了宮。
身邊只帶着一個名叫菊嬤嬤的老嬤嬤,穿的衣裙只比平時稍好一點,聽說要住芝蘭殿也沒表示反對。
用的人也是伺候韋柔的原班人馬,低調又小心,讓人挑不出半點錯。
依次拜見過韋太后、呂太貴妃、呂純,再去拜見胡紫芝和陳棲雲,謙恭溫柔,笑意盈盈,就連呂純給她下馬威也沒說什麼。
回了芝蘭殿就把門一關,既不出來走動,也不輕易放人進去,有人生事一概不理。
她這樣的態度,倒讓許多一心想要看熱鬧的人歇了心思。
就連錢姑姑都說:“年紀輕輕,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不可小看。”
鍾唯唯和重華開玩笑:“陛下打算什麼時候召見她呢?收了人家那麼重的禮,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你說得是。”重華放下手裡的奏摺,認真地道:“總要給她一個名分纔是,這樣不明不白的,不好立規矩。”
韋桑是他的表妹,不給名分,就始終只能算是半個客人,宮裡的有些規矩也不好用在她身上。
若是給了名分,凡事就好按照宮規來處理了。
重華一本正經地向鍾唯唯發出邀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就請鍾彤史陪朕走這一趟如何?”
“不知陛下是要讓韋貴人陪您下棋呢,還是要讓她陪您烹茶?又或者,是要和她閒話家常,問問她在家裡都愛做些什麼?”
鍾唯唯明知他不會碰韋桑,仍然酸得不得了。
她從前因爲對他沒有妄想,就算是酸,也能控制,如今有了妄想,那酸味兒隔着幾條街都能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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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她:“都可以試一試。”
鍾唯唯冷笑:“請陛下稍候,微臣這就讓人通知芝蘭殿準備接駕,再去通知沈琦,讓她陪您去。”
重華好奇地問:“難道你不陪朕?”
鍾唯唯沒好氣:“微臣沒空!皇長子離不得微臣。”
重華笑笑,也不勉強她:“你若有空,想跟了來,那就告訴朕,若是不想去,也沒關係,朕知道你難受。”
鍾唯唯瞅他:“陛下真體貼。”
重華笑而不語,待到夜裡,果然讓沈琦伴駕,自去了芝蘭殿。
小棠急得跺腳:“姑娘你爲何不跟着去?”
鍾唯唯翻白眼:“去了幹嘛?氣死自己嗎?”
小棠道:“你放心啊?”
鍾唯唯嘀咕:“褲腰帶系在他腰上,他自己不樂意解開誰敢替他解?”
小棠捂住臉:“哎呀媽呀,羞死人了,你居然說出這種粗野的話來!”
鍾唯唯推她出去:“滾!”
小棠死皮賴臉不走:“不如咱們賭一局啊,賭陛下會在芝蘭殿待多久。我賭陛下只停留一盞茶的功夫。”
鍾唯唯知道她是怕自己胡思亂想,走火入魔,卻不領情:“我沒那麼脆弱!這不還沒失身嗎?我還是囫圇個兒,不怕。”
小棠羞她:“沒羞沒躁。”
又又過來,眨巴着眼睛看着鍾唯唯:“唯姨,我好像肚子又疼了,讓人去告訴阿爹吧。”
鍾唯唯沉了臉,掐住他的耳朵:“上次我是怎麼和你說的?”
又又捂住耳朵:“唯姨輕點,輕點。”
鍾唯唯呲着牙惡毒地笑:“輕點?我還嫌太輕了呢!皇長子的肚子還疼嗎?”
“不疼了,突然好了。”又又眼淚汪汪:“唯姨好狠心,我是爲了你。”
鍾唯唯搖頭:“我知道你是爲了我,但我不需要,你也不該做這種事。”
她本想和又又說說這宮中的險惡,以及他自身沒有生母撐腰的欠缺。
但看着他黑亮清澈的眼睛,那些話說不出來,只嘆息了一聲:“記住,你是皇長子,不管如何,你不能自墮身份。”
又又似懂非懂,但也知道鍾唯唯是爲了他好,不願他爲了她說假話。
他安靜地趴在鍾唯唯懷裡,小聲地說:“唯姨,你好像我的娘啊。”
鍾唯唯失笑:“你見過你娘?”
又又搖頭,悵然地道:“沒有見過,只在夢裡見過,我覺得她就應該是你這樣子的。”
鍾唯唯輕撫又又的頭:“傻孩子。睡吧。”
她帶着又又躺下,決意不再等待重華。
二更時分,重華還不見回來。
小棠忍不住有些嘀咕:“難不成是真的留在那裡了?這一來一去再吃頓飯都差不多了。”
鍾唯唯看着牀帳,一言不發。
有人在外面輕輕敲了一下門,小棠立刻跑出去,過了沒多會兒跑回來,笑眯眯捧來一枝紅梅:
“陛下在芝蘭殿裡停留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起身回了昭仁宮處理政務。嗅到窗外梅香,特意折梅一枝,着人送來賞給彤史。彤史您瞧,哪個瓶子最合適呢?”
重華這是特意告訴她,他的去向經歷和清白。
不回清心殿,又是爲她考慮,以免明天會傳出“陛下之所以不肯臨幸韋貴人,乃是因爲急着要回去臨幸鍾彤史”之類的話來。
皇帝陛下忙於國事,沒空沒心情臨幸宮妃,這纔是最好的藉口。
鍾唯唯跳下牀,興致勃勃地幫着小棠翻找花瓶:“我記得有個如意雲紋瓶,那個喜慶。”
小棠鄙視她:“不是不在意的麼?這會兒怎麼高興起來了?”
鍾唯唯叉着腰道:“我樂意,你管得着麼?”
笑眯眯用瓶插好了紅梅,又精心修剪了一下,讓小棠:“送回去給陛下,他熬夜處理政務,十分辛苦,讓他看着這花心情也好些。”
“酸得不得了。”小棠抱怨着,含着笑親自把花送了回去。
芝蘭殿裡,韋桑端坐在鏡前,由身後的菊嬤嬤給她梳頭髮。
菊嬤嬤已經六十來歲,臉上滿是皺紋,手卻還很穩當:“姑娘不要急,日子且長着呢,咱們慢慢地熬,看誰熬得過誰。”
韋桑恬淡一笑:“嬤嬤,我不急的,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又怎會急?”
她環顧周圍,輕聲道:“他們以爲讓我住在這裡,我就會害怕嗎?不,只會更加堅定我的決心。”
菊嬤嬤嘆一口氣:“是啊,淑嬪娘娘真是紅顏命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