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侯微皺眉頭:“找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不要刻意去搜索,以免打草驚蛇。”
當務之急是要確保今天的大婚典禮安然無恙地渡過、並將妖魔鬼怪一網打盡。
胡謙嘆了口氣:“我很擔心惠妃娘娘。”
陳留侯詫異道:“她怎麼了?”
胡謙說道:“娘娘不知箇中情由,我怕她會犯糊塗,惹得聖心不悅。”
陳留侯憂愁地撫着鬍鬚,在斗室之內來回走了幾圈,最終道:“只能是你我父子二人努力立功,讓陛下看在我們忠勇的份上,少和她計較吧。皇后娘娘……胸中自由溝壑,也不至於和她斤斤計較。”
也只能如此了,胡謙大步往外:“我去佈置。”
天街之上,鳳輦緩緩經過,人羣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綵棚裡停止了表演,伶人們跪拜歡呼。
鍾唯唯透過窗簾,目光在道旁的綵棚裡停留了片刻,伶人們穿着表演用的綵衣,臉上塗着油彩,有的人只是尋常伶人,有的人卻身懷絕技,護衛着京城的安全。
只要鼓聲一起,他們就能立刻拿出藏在綵棚裡的兵器,將逃走的壞人緝拿下來。
鍾唯唯收回目光,平視前方,看着在陽光下金光燦燦的皇城,情不自禁生出了一股豪氣,這是她的國,她的家,也會是她和重華孩子的家。
她會盡力去守住它!
鐘鼓齊鳴,在禮官悠揚的讚頌聲中,鳳輦駛進了鳳華門。
百官稱頌,鍾唯唯被兩名一品誥命夫人從鳳輦上扶下來,立於丹陛之下。
她沒有像別的后妃那樣,低下頭表示臣服恭順,而是仰起頭,微笑着看向立於丹陛之上的重華。
霞光下,她的眸子熠熠生輝,鳳冠之下的鴉青色烏髮倒映着雪光,脣紅齒白,端莊大氣。
即便是繁複豪華的皇后禮服,也不能壓下她萬分之一的神采,反而讓人覺得,這身禮服於她不過是陪襯,是理所當然,她天生就該穿着這一身衣服。
重華穿着冕服,透過冕旒看向他的皇后。
他曾於無數次在夢中和臆想之中猜測她穿上這身衣服的模樣,直到這一刻,此情此景之下,親眼看到,他才知道,之前的臆想不及她萬分之一的風采。
他喜悅着,感動着,大步走下丹陛,想要去迎她上來。
禮官不合時宜地咳嗽了一聲,提醒他這不合規矩,他恍若未聞,走向鍾唯唯。
手牽住她的手,他低着頭,她仰着頭,目光交接處,是喜悅,是情義,是承諾,也是責任。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呂太師狐疑地打量着二人的交流互動,這樣子就像是“萬水千山終於等到你”,並不像是心有嫌隙的樣子啊。
難道……正在懷疑之時,重華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朕的諾言兌現了。”
聽上去,就像今天這場婚禮,只是爲了報答鍾唯唯這些年來的辛苦,爲了兌現諾言纔不得不給似的。
衆人多有猜疑,鍾唯唯卻知道他是在向她表功——只要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鍾唯唯收回笑容,平靜地道:“謝主隆恩。”是有點回嗆他的意思,卻是多日不見的小情趣。
重華斜眼瞅她,小樣兒,看我稍後不收拾你!
鍾唯唯假裝沒看見,空着的那隻手護在小腹上,我有護身符,你想腫麼樣?
這一來一去的,落在呂太師等人眼裡就是帝后嫌隙未減,在互相別氣。
好啦,要的就是你們生隙不高興。
呂太師給呂星廬使了個眼色,呂星廬又給別人使了眼色。
重華牽着鍾唯唯上了丹陛,與她並肩站在丹陛之上,輕輕將她的手高高舉起,面無表情地亮給文武百官看。
太陽升起,萬丈金光,百官拜倒,“萬歲”之聲此起彼伏,重華和鍾唯唯並肩而立,晨風將他們寬大華貴的帝后禮服吹起,也將他們的心吹得飽滿鮮活。
所謂的君臨天下,便是這般氣勢。
所謂的攜手共治,便是這般場景。
在百官低頭之時,重華與鍾唯唯互相凝視着,眼裡的情意掩飾不去。
接下來便是去祭天台禱告天地,告訴天地,這裡有個叫做東方重華的男人,明媒正娶了一個叫做秋茗的女人,天地作證,合理合法。
在祭天台觀禮的人又比剛纔的人多了很多。
但凡是品級夠,有爵位,家中沒有大事的人家都來了,包括護國大長公主、端仁長公主、呂太貴妃、阿彩、又又以及各國派出來恭賀的使節。
祭天台是用漢白玉石砌成的,看着晶瑩無暇,十分壯觀美麗,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雪天結了薄冰之後再落上一層薄雪,那便滑得不得了。
今天雖是大晴天,氣溫卻低,就算宮人很早就起身化雪打掃,而且隨時除冰,那也控制不了臺階上冷風一吹就結冰。
而根據規矩,帝后是要獨自走上祭天台完成祭天禮的。
鍾唯唯猶豫起來,倘若她的肚子裡沒有孩子,那她並不害怕獨自走上這臺階,可她有了顧忌,就不敢了。
若是再讓重華攙扶着她,落到那些人的眼裡,恐怕今天的事情就不能如願爆發出來。
重華看也不看她一眼,似乎對她的爲難毫不在意。
呂太貴妃安然而立,脣角帶着淡笑,她倒要看看,這兩個生分了的人,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倘若鍾唯唯出點意外,把腹中那塊血肉摔掉,那是最好不過——實際上,她很想在秋家祠堂所用的香裡面加點料,讓鍾唯唯流產,但爲了不打草驚蛇,也只有忍耐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錢姑姑和小棠作爲鍾唯唯的近侍女官,看到這樣的場景真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衝上去扶着鍾唯唯。
就在此時,一條蒼老的聲音罵了起來:“多大的事呢?火氣這麼大!”
正是護國大長公主,頓着柺杖,氣勢十足地罵重華:“再大的事兒,也要過了這時候再說吧?”
重華沉默着上前穩穩扶住鍾唯唯,低不可聞地問道:“爲夫安排得可妥當?”
鍾唯唯心裡莫名很不高興,她成個親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