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女府近來正在風口浪尖之上。
蕭楊和劉向的突然來訪,更是把這座府邸和它的主人驟然推向人前。
無數雙眼睛盯着這裡,就算當事人並沒有說什麼,皇長女也不在府上,蕭楊和劉向很快離開,消息還是傳開了。
“啊,你聽說了嗎?好像蕭老夫人的事和皇長女府有關係。”
“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蕭將軍都上門去找麻煩了。”
消息傳了一圈,就變成“是皇長女弄死了蕭老夫人,目的是爲了栽贓陷害太子。”
“蕭將軍和昭王府的劉大人,在皇長女府抓到了真兇,供認不諱了。”
消息傳到那幾個靖中最尊貴的人耳裡,各有感觸。
太子冷笑,覺得這事兒他那個陰險的妹妹真做得出來,猶自覺着這把火燒得不夠,派人幫着加了一把火。
皇帝是氣得渾身發抖,當即就把皇長女叫去訓話了。
皇長女自是不認,卻也因此被羈留在宮中,進一步被打壓。
皇次女被人一嚇唬,就破了膽子,哆哆嗦嗦想爲她姐姐除掉後患,卻被太子派去的人把幾個知情人帶走了。
皇長女的人很忠心,但五個裡總有一個貪生怕死的,太子很快問出了實情。
甚至都不用劉向親自動手,他就暗裡使人送了這個人情給蕭楊,暗示希望蕭楊能爲他所用。
所有的真相擺在面前,蕭楊反而沉默不語。
他坐在蕭老夫人那口空棺材前,整整枯坐了一夜。
劉向什麼都不說,陪他坐了一夜。
天要亮時,蕭楊想喝酒,劉向就陪他喝得爛醉如泥。
等到皇長女好不容易脫身,想趕過來和蕭楊說明情況,卻被拒之門外。
她咬着牙離開,縱觀下來,所有的事兒都和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劉向有關係,她要殺了劉向。
要殺一個普通官員很容易,但若是要殺魏紫昭座下得力干將,卻沒那麼容易,須得細細布置才行。
一天一夜過去,蕭楊終於酒醒。
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劉向。
劉向問他:“你想支持誰?這個國,是你的國嗎?這個家,是你的家嗎?”
蕭楊怔然片刻,輕輕搖頭:“早已不是。”
“國將不國,家已不家,你要怎麼辦?”劉向大聲問他。
蕭楊站起身來,虯根錯結的臉上一陣扭曲:“我不知道。”
劉向就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說道:“何不去尋你自己的國家呢?”
蕭楊瞳孔微縮,猛地伸手拽住他的衣領:“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劉向鎮靜地說:“我是你的兄弟,和你一樣,想讓百姓安居樂業,想讓父母安享晚年的人。”
蕭楊頹然鬆手:“我能去哪裡?如何尋找我自己的國家?”
劉向笑笑,起身離開了。
次日,傳來蕭楊的兄弟在奔喪途中遇襲的消息。
這回是昭王府救了他的兄弟,魏紫昭親自來看他,語重心長:“你已經與皇長女結成了死仇,你還想三心兩意嗎?不是太子就是我,你選一個吧。”
這不是他的國,也不是他的家,他夢想中的君主,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誰也不想選。
蕭楊枯坐一夜,請爲蕭老夫人守孝三年。
國家正是用人之際,未得允許。
因爲死得蹊蹺,而尊貴的皇子皇女更是不能和這件事染上任何關係的。
皇帝召見蕭楊,溫和安撫,賞賜若干,由京兆府隨便抓了幾個人充作兇手,定爲意外。
沸沸揚揚的蕭老夫人意外身亡案,正式定案。
兄弟倆憤懣無比,絕食以求爲母守孝,太子出來調停,許二人扶父母靈歸鄉合葬。
魏紫昭派人送信給蕭楊,只給他兩個月的時間,否則他自己知道後果。
皇室的意見是一致的,不許帶走屬於大將軍的親衛,只許帶走幾十個家人並家將,防的不過是這兄弟倆心生異志。
那兄弟二人心裡明白,更是冷了心腸。
劉向前去送行,送兄弟二人一輛馬車:“此去路途艱險,將要入冬,只是騎馬恐怕難抵風寒,還是帶着馬車一起去吧。”
蕭楊心灰意冷,有車沒車都一樣。
兄弟二人俱都是一樣的想法,直到車裡鑽出個機靈的小丫頭,請二人入車躲避風寒,他二人才發現車裡坐着一個安靜慈祥的老太太。
正是從雙龍寺上摔落下去的蕭老夫人。
兄弟二人痛哭失聲,絲毫不敢聲張。
所有的事和人,都是在失去以後纔會發現它的珍貴難得。
再次得到,便會加倍珍惜。
親人團聚的喜悅過後,兄弟倆冷靜下來。
蕭楊的兄弟問他:“你那個姓劉的朋友,到底是什麼人?他爲何如此神通廣大?”
蕭楊心裡隱約有所懷疑,卻又拿不實在,思來想去,他只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個,因爲蕭老夫人的“死”,整個京城的平衡已被打亂,如今死人復生,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個,他對看到的一切充滿了失望,不想再浪費自己的生命和精力。
何去何從?經歷了又一次來自京城不明勢力的追殺之後,蕭楊果斷下了決定。
蕭家兩兄弟失蹤了,帶着他們最忠誠、最精幹的家將失蹤了。
消息傳回榮京,整個榮京譁然一片。
蕭家世代忠良,更是悍將帥才,軍中的威望年深日久,累積很厚。
這兄弟倆同時失蹤,引來的猜疑和動盪不止是一點。
鐵碑嶺邊境線上的酈**隊也跟着蠢蠢欲動,氣急敗壞的皇帝顧不上料理這件破事,忙着請求昭王再次趕赴邊境。
魏紫昭心事重重,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相信劉向。
皇帝卻等不得了,一天之內下了三道聖旨催促,她只好咬牙離開,臨行之前特意把百尺放出來,細細交待。
百尺只是內宅的牽制,外頭的牽制還有若干。
“若是劉向有任何異動,立刻格殺勿論。”
消息傳到劉爵爺的耳裡,他微微一笑,向坐在一旁擦拭軟劍的禾苗伸手:“屬於你我的時代到來了,你做好準備了嗎?何苗苗?”
禾苗將手搭在他的掌心裡,正色道:“我做好準備了。”
劉爵爺輕吻她的手背:“恭送姑娘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