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這段故事後,楚靈犀敏銳地意識到核心問題的真正所在。
安歌的父親並非是新朝的功臣,兄長書禹爲仙醫,功績有限,雖與林澤的關係不錯,但面子沒有大到能夠讓凌青雲逃過死罪的地步。
林澤放過凌青雲,歸根到底是念在與安歌的往日情分上。
在林澤心中,初戀安歌曾是他最大的歡喜,也是他最深的傷痛。
林澤一定是恨凌青雲的,如果沒有此人橫刀奪愛,他必能與青梅竹馬安歌白頭偕老,然而他最終卻選擇免去舊情敵的死罪,在這一過程之中,他的內心有多煎熬、多糾結,外人永遠無法知曉。
新朝初立,林澤剛剛坐穩皇位,在沒有充分客觀理由的情況之下,做出赦免凌青雲死罪的決定,定會引來老臣非議,仙帝初登位即爲舊情而徇私,這將會成爲他帝尊生涯的污點。
林澤清楚後果,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做出了不該做的抉擇,因爲他不願看到安歌過得不好。
正人君子如他,真正放下感情執念的時候,對舊愛所言的“安好,珍重”,不是敷衍的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的祝願,甚至不惜頂着巨大的壓力,從輕處罰凌青雲,只爲安歌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楚靈犀望了望正與賓客寒暄的林澤,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在她眼中,此等君子的無私大度,是一種極其扭曲的聖母心,絕對是病,必須得治!
一身傲骨的林澤,生命之中第一次顏面盡失,便是因爲安歌。
在華胥求學時,林澤與安歌雖未正式定親,可是整個仙界都知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結果安歌卻爆了一個大大的冷門,爲了能與凌青雲在一起,決絕與林澤劃清界限。
少年林澤猝不及防就淪爲了感情的炮灰,那些平日裡對他心懷嫉妒的噴子們聞風而動,編造出各種各樣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
在越傳越離譜的謠言之中,林澤是被戴綠帽子的無知傻子,而安歌則是水性楊花的浪蕩女子,最後還是由林澤出面解釋,向衆人澄清他與安歌的關係只是如親兄妹一般的好朋友,並無男女之情,還參加了其婚禮,客客氣氣地贈賀禮。
林澤對外的說辭是假,參加安歌婚禮時的笑容也是僞裝,幸福都是別人的,受傷最深的他卻不得不強顏歡笑擺出最大度的姿態。
楚靈犀細細琢磨,覺林澤的情劫就是安歌,受劫一次不長記性,還非要力排衆議,無私奉獻第二次。
整個事件之中最大的受益人是凌青雲,舊情敵林澤堪稱是他一生的貴人,昔日替他圓了面子,而今又免去了他的死罪,如此糾結的一段三角戀,真真是男人聽了沉默,女人聽了流淚。
楚靈犀作爲女漢子,的確是想哭,不過是被林澤蠢哭的,她好想用大耳光扇醒這個聖母心過重的正人君子,痛痛快快罵一句——
“你四不四傻,燃燒了自己,便宜了別人,沒有人會念你的好,只會笑你的傻!”
她轉念又憶起,登華胥山時,魔尊提起過安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楚靈犀看向魔尊,正與其目光相遇,她直接甩了個小白眼,狐狸心思暗暗謀算着,得加大力度在仙界和魔界之中多安插一些暗探,雖說是和平年代,不過該提防的地方還不能鬆懈,多掌握些消息總沒有壞處,她的情報網絕不能比腹黑王小。
很快,便到了林澤下凡歷劫的日子。
楚靈犀親至輪迴崖相送,走下輦車後便見腹黑王肅立的背影,她的語調之中刻意帶着幾分刻薄:“喲~想不到魔尊您也在!”
魔尊冷着臉端架子:“怎麼,難不成只許妖帝前來仙界做客嗎?”
楚靈犀和腹黑王一有機會便開懟,她的毒舌炮火越來越猛:“三界雖是和平共處,不過您和仙帝不對脾氣這件事人盡皆知,仙界只是不好意思在南天門外擺一塊‘禁止魔尊入內’的牌子罷了,您何必非要來討嫌呢!”
魔尊君棠是專程前來給她添堵的:“在仙帝入輪迴歷劫之前,你說不定想和他單獨訴一訴衷腸,所以我特意來打擾一番。”
楚靈犀自有治他的高招:“與仙帝的悄悄話,我早已講完了呢,你下手太晚了!”
“你…你稍稍收斂一點張狂的性子好不好?”魔尊每次與她鬥嘴,必會滿腹怨氣,可他就是停不下來,總是忍不住自找虐受——
“你到底知不知道,最近冒出來不少以你爲人物原型的話本,故事裡的你,渣出了境界,渣出了高度,左手勾着魔界至尊,右手搭着仙界至尊,靠着兩個男人的扶持登上權力巔峰,你若是不改改行事作風,這類烏七八糟的傳言永遠不會止息,另外那些鬼扯的書你最好儘快想辦法封禁!”
楚靈犀屹立輿論風暴中心數百年,心理已經強大到可以完全無視流言,隨口一問:“話本里指名道姓寫了我們三人嗎?”
魔尊君棠壓抑怒火道:“當然不可能寫真名字,除非那些亂編謠言故事的筆桿子不想活了,但只要看主角人設和地位,就直接可以對應到我們三人!”
“放輕鬆,何必小題大做呢~”楚靈犀滿不在乎道:“人紅遭人妒,自古哪個風雲人物沒點緋聞,鬼扯胡編的話本沒有必要放在心上,我如果出手封禁,那就是從側面印證了流言的真實性,還不如冷處理,這類胡扯的書冊最多火半年,熱度很快就過去了,不用當回事兒。”
魔尊君棠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現在已經不是瀟灑如風的妖女戰神了,而是妖界帝尊,名聲可不是小事…”
這些話妖族朝臣都已嘮叨過,楚靈犀耳朵都快長繭子了,直接選擇無視,見到林澤的身影,便滿面笑意地迎上前:“仙帝!”
魔尊君棠從未被這般輕視過,氣到頭髮絲差點都根根豎起:“哎…哎!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多謝魔尊好意!”隨同而來的茅石行禮,方纔的字字句句他都聽的很清楚,知曉魔尊所言爲善意良言,特上前道謝,並替自家的任性女帝圓場面——
“我們帝尊性情灑脫,不大在意流言蜚語,不過妖界絕不會放任污衊帝尊的書冊在四界流傳,會以妥善之法解決,有勞您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