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寂靜的街道上,一個打更的老頭緩緩走過,他旁邊不遠處是豬籠城寨倒塌的門樑,聽說前一陣子這座小城寨突發大火,死了許多人。
他們深夜裡做事的行當,多講究些有所敬畏,路過此處時,他下意識地向城寨的方向拜了拜,然後加緊步伐向前走着。
“呼!”
一陣風從他頭頂吹過,他的帽子被莫名地帶飛了出去。
“嗯?”老頭擡起頭看了看四周,街道上一如既往地悽清昏暗,正如他打更這麼多年的每一個夜晚一樣。
“年紀大了,想的倒多了……”老頭自嘲地搖了搖頭,他蹲下身緩緩撿起自己的帽子,可就在這時,他又聽到“唰”的一聲。
再一擡頭,就見剛纔還風平浪靜的一顆楊樹樹枝莫名在搖晃,一小截枝條帶着幾片葉子從那樹上飄落下來。
他皺了皺眉,直覺告訴他,有些事還是不要多看,也不要多想爲好。
他匆匆拾起帽子往頭上戴去,可剛舉到一半,卻看到那帽子上縱向多了一道無比清晰的刀痕,直把帽子從中間切開兩半。
他頓時深吸一口氣,心臟提到嗓子眼“咚咚”直跳,可附近仍然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只是隱隱間覺得有一股股怪風吹過,非東風,非西風,非南風,亦非北風,沒有方向,更沒有邏輯,就像是什麼超過自然的存在在冥冥中捉弄着他。
他額頭滲出冷汗,緊張地嚥了口吐沫,十幾年的打更詞全都忘到腦後去了,一口一句“天將下凡,小鬼退散……天將下凡,小鬼退散……”一路小跑地消失在街道盡頭。
他作爲一個普通人,自然不知道,就在他剛剛路過的街道上空,兩個快到肉眼無法捕捉的影子正在黑暗中似兩道流星般碰撞着。
一個黑影身材玲瓏嬌笑,身着清純白衣,另一個身影剛猛老辣,穿着邋遢的大背心子。
正是小夜和火雲邪神。
“砰!”
一顆樹頂,小夜與邪神的影子再一次碰撞在一起,漆黑的匕首狠狠刺向邪神,卻被邪神兩手合十緊緊夾住,無論小夜怎麼用力,都不能前進半分。
“嘿嘿,小夜,比起我在精神病院第一次碰見你的時候,你的實力的確長進了很多啊。”火雲邪神咧嘴笑看着小夜:“不錯,不錯。”
“哼!”小夜一個時間躍斷,趁機用力一踢,將匕首抽出,轉向橫掃。
“叮!”
就在她即將刺中火雲邪神邪神脖子的時候,邪神兩指輕輕抵住了她的手腕,屈屈兩指之力,卻讓小夜寸步難行。
“速度的確長進了不少,不過這動作嘛,還是太容易被料到了,我是怎麼教你的?兵者詭道,在速度的基礎上,只有最出乎意料的進攻才能發揮出速度的價值。”火雲邪神低笑道:“就拿之前你對付的那個笑臉男人來說,他同樣精於預判,如果他有更快的速度,他就不會輸給你,反過來,如果你有更詭變的出手,也用不了那麼久才殺得死他。”
小夜知道他指的是笑面虎,不得不承認,笑面虎的動作預讀能力當時的確非常棘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會被笑面虎看破。但當小夜具備完全碾壓的速度的時候,預讀的意義就可以趨近於零了。
不過,小夜現在可沒心情聽他說這些。
“你這惹人厭的樣子跟原來一模一樣。”小夜咬着嘴脣道:“可一點不像被人操控了。”
“操控?呵嘿嘿,你指的是那個出現在我腦子的裡的聲音嗎?”火雲邪神一隻手死死控住小夜,另一隻手若無其事地撓了撓頭:“所謂精神控制這種東西,本質上是暗藏在人們潛意識裡的某種慾望把它擴大化,以求那人會做自己所希望他做的事。不過對於我而言,我本來就是隨心所欲的,從來都不會加以收斂!你是我看中的果實,現在已經到了摘取的時候了。”
一股莫名的血氣碾壓過來。
小夜渾身一冷,不由得想起當初她第一次看到火雲邪神的時候。
那天,王業帶着他們一同來到豬籠城寨,城寨裡高手雖多,但看在小夜眼裡也並非不能敵,作爲她的師傅,到底還是差了點水準。
於是王業給了她一個奇怪的地標——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
“緊裡面住着一個老伯,把他帶到豬籠城寨來,活着或者死的都可以。”王業這樣告訴她。
小夜不喜歡麻煩,直接就持着匕首悄然隱進研究中心裡,當她靠近時,研究中心新的樓頂突然席捲起漩渦狀的陰雲,電閃雷鳴,彷彿預兆着什麼大災厄。
她沒當回事,直接順窗而入,中心的護衛就是一羣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發現她的蹤影。
來到邪神門前幾乎是頃刻之間的事,直到她的面前出現那扇門。
陰森的甬道正對着一扇古舊樸實的鐵門,門的兩側趴着許多噁心的癩蛤蟆,光是看着那扇門時,就能感到一股洪水般的血河從那扇門中涌出,奔騰,直直將她徹底淹沒。
她從未感受過如此恐怖的窒息感,那是她第一次,在沒有看到自己的獵物本身時就選擇收起自己的刀。她敏弱的直覺在告訴她,如果真要和裡面坐着的人硬碰硬,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還是個未知數。
後來,她打開了那扇鐵門,看到了門裡拿着張報紙的慈祥老人。
那一刻的他是那樣慈祥,慈祥而平凡,穿着背心褲衩,踏拉着拖鞋,就像夏日的午後在樹蔭下搖着蒲扇的大爺一樣,無人能察覺到一絲一毫的殺意。
殺意放時如血煞汪洋,殺意收時靜若止水,這,纔是殺手的最高境界。
如今,那種血的味道又一次瀰漫在她面前。
那是殺意,屬於火雲邪神興奮的殺意,洶涌的殺意無可阻擋地在向她吞沒過來……企圖湮沒她尚且年輕的一切。
“呱。”
正想着,她看到火雲邪神的腮幫突然鼓起,整個人“轟”的一下撞在小夜肚子上,兩人如一顆隕石般急速斜衝向地面,四周的氣流甚至因爲迅速而燃燒了起來。
“轟!”
大地上出現一個熾熱的火坑,以及……漫天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