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泰昌、天啓、崇禎、弘光、隆武、永曆....
前世就是網絡歷史寫手的魏良臣一下懵了,明末的歷史他是再熟悉不過,現在是萬曆三十七年,那意味着距離滿虜入關還有30餘年。
如果自己無法改變命運,魏良臣敢肯定,他多半能夠目睹滿虜鐵蹄從關外呼嘯而來,成爲滿虜治下的一個奴才。
這,顯然是魏良臣無法接受的。
命運必須要改變,就算不爲三十幾年後的大變,也要爲自己。
但前世所學種種,在這個時代卻是一點也用不上,要麼成爲讀書人,要麼當農民,擺在良臣面前的只有這兩條路。
術業有專攻,良臣自忖自個實在不是種田的料。但如果不能上學,他又該如何改變命運?難不成就在鄉里窩着,等着崇禎年間的大亂,然後揭竿而起,學那李自成、張獻忠般做個可以改變歷史的“大寇”?
不成,時間太久了,良臣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這個念頭,他實在是等不了那麼久。
可,他要怎麼辦?
滿懷心事的良臣漫無目的在村子裡閒逛着,一路上盡是詫異的目光,因爲魏家小三已經整整在村民目光中消失了三個月。現在突然冒出來,着實讓人有些不適應。那一道道多是鄙夷的目光讓魏良臣反應過來,看來他這兩年在村民心中真是不堪的很。
路過幾個婦人時,良臣隱約聽見一個婦人說他與自己那二叔一個德性,這還是良臣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見有人議論自己的二叔。他有些好奇,想湊上去打聽一二,可那幾個婦人見他過來,卻是迅速散了。
良臣十分的尷尬,暗自尋思難不成從前的魏良臣還有調戲良家婦女的惡行不成,要不然這些婦人怎的如此厭惡於他的。
當然,倒也不是所有村民都不想沾惹良臣,路上有兩個本家長輩見到良臣就停了下來,關切的問了他的傷勢,然後告訴良臣,他爹和大哥就在村東頭的地裡。
良臣謝過這兩個本家長輩,反正也沒有事做,便徑直去了村東頭。
魏家所在這村子叫梨樹村,顧名思議,村子裡長了不少梨樹。每到金秋時節,村民們就會將自家收穫的梨子挑到城裡去賣,賣得的錢用來貼補生計,也算是當地的一個“副業”。
村東頭有條河,河灘上有百十畝地,是整個梨樹村最好的地,魏良臣家就有二畝八分地在這裡,這塊地也是他家最好的地。要沒有這塊地,單靠另外那幾畝薄田,只怕魏進德也不可能供良臣上幾年社學。
良臣到地頭時,遠遠就看見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一個正在施糞,一個則拿着鋤頭在鋤草。看到良臣來了,魏良卿很驚訝,旋即放下鋤頭叫了聲他爹。魏進德應聲轉過頭,看到了站在那朝自己看的小兒子,忙將舀子放下,來到田邊。
“你來做什麼?這傷還沒好利索,先生可是吩咐過,不能下地的,你這孩子,咋就不聽話的?萬一腿好不利索,往後你可就瘸了…”
身爲父親,魏進德對小兒子的冒失下牀十分不滿,尤其是看到小兒子竟然走這麼遠,心裡真是又急又氣。他很擔心良臣的腿有個三長兩短,這要是瘸了,往後可怎生是好。大兒子這般大歲數了都沒娶媳婦,小兒子再瘸了,更是討不上媳婦,那他老魏家不就要絕了後麼!
魏良卿也過來了,對弟弟的冒失十分不滿,跟着父親也指責了幾句。良臣微垂腦袋,任憑父兄責罵自己,他知道,父親和兄長是因爲關心他纔會說他。換作別人,哪會管他傷好沒好,腿會不會落下後遺症。
這刻,良臣感受到了一股暖意,雖然眼前這兩個男人實質上並不是他的血親,但現在他既然是魏良臣,那麼他們便是他的親人。這是事實,怎麼也改變不了的。
“爹,我的傷不礙事了,都好的差不多了。”良臣低聲道。
小兒子的這聲“爹”讓魏進德有些恍惚,這兩年因爲小兒子不肯讀書,整日和無賴混在一起,魏進德沒少打他罵他,可是小兒子卻聽不進去,屢屢和他爹爭執吵罵,父子間的關係十分緊張。算起來,良臣有一年多沒叫過魏進德一聲爹了,尤其是受傷之後,更是不曾和他爹說過一句話。有什麼事,都是做哥哥的魏良卿替他轉述。
“小心不爲錯,倒是聽你的,還是聽郎中的?”魏進德悶聲彎腰拔了一把乾草鋪在地上,讓良臣坐着說話。
“兒子的傷,兒子自個知道,要是不能走動,兒子也不敢出來。”良臣老老實實的坐到了地上。
見狀,魏進德更是詫異,因爲小兒子的性格犟得很,他這當爹的說要朝東,做兒子的肯定會朝西。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頭出來了,先是開口叫爹,後是老實坐下,難不成良臣這好的不僅是傷,連帶着性子也好了?
魏良卿沒他爹想的那麼多,見弟弟真的沒事,便要良臣坐着歇着,他和爹把活幹完就一起回家。
良臣也不想回家,左右回去也無事可做,便在田邊等爹和大哥忙完一起回家。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時辰,魏進德將糞施完,挑着兩隻空桶在溝渠裡洗淨,然後讓良卿扶着弟弟一起回家。
路過村口的時候,卻見里正和幾個人在說什麼。良臣瞅那幾個人看着眼熟,好像是縣裡六房的人。不少村民在那圍觀,不少人還一臉焦慮和擔心的模樣。
“爹,出啥事了?”良卿有些詫異,又不是收稅的時候,六房的人到村裡做什麼。
魏進德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良臣也有些好奇,父子三人便擠進人羣想打探一二。魏家小三的出現讓不少村民爲之側目,不過相較縣裡這樁大事,魏家小三的事卻不值一提。
很快,消息就從六房的人口中傳出,說是縣裡要將梨樹村的這百畝好地徵爲莊田。消息一經傳開,立時傳遍整個梨樹村,知道這事的村民都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不少人更是嚇得沒了分寸,就如同天塌似的不知所措。
魏進德也嚇得半天沒有吭聲,良卿蹲在田邊,如同吃了啞藥般,只知道直愣愣的看着自家水田。
良臣起先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等打探明白了,方知大事不好。
原來,這所謂莊田,即是官田。按大明律,田地一旦被官府徵爲官田,那麼土地的原主人就成了官田的租戶,一畝交三分銀子田租,災年不減不免。租了官田的租戶,也就是豐年能夠吃飽肚子,一到災年,當真是青黃不接,大半都要借貸過日子,要不然就只能賣兒賣女了。而一旦借了貸,最終的結果也是賣兒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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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梨樹村的這百畝好地一旦被徵爲莊田,便意味着梨樹村的村民失去了他們最好的土地。良臣起先以爲官府徵地多少會給些補償,所以安慰他爹和大哥,哪知他爹說官府什麼補償也沒有。良臣一聽頓時急了,徵地哪能不給錢的!不成,得告他們去!
“告啥啊?縣裡說了,地是朝廷徵了給福王的,咱能告得了福王?”良卿悶聲道。
“福王?”
良臣怔了一下,下意識道:“朱常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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