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叫,好事來。
皇爺煞是高興,小魏那傢伙雖然有點不務正業,但不得不說還是忠君勇於任事的。便拿寬奠六堡來說,早先前遼東巡按熊廷弼上書彈劾李成樑時,皇爺就對李成樑擅棄六堡感到不滿。
後來正好朝中黨爭,皇爺便借這機會把李成樑召回。他與李成樑君臣相交數十年,遼東諸事頗是倚重,這李成樑也着實替朝廷解了不少難題,如今年紀大了有些糊塗辦錯了事,皇爺也不好過於追究。
召回來也是保全這段君臣佳話的意思。
原是重啓了那楊鎬,想叫他去遼東把六堡的手尾弄妥,想着辦法從建州手中把六堡重新奪回。
畢竟,這六堡地乃遼右門戶,真落入建州之手,便是現在建州二衛忠於朝廷,但將來亦難保證無有隱患。
化外之民,輕信不得。
非我族類,其心總異。
可楊鎬那傢伙上任之後不思想着收回六堡,削弱建州勢力,反而專事炒花部落,請調了麻貴幫他征戰。
誠然,河東奴,河西虜,虜、奴於朝廷而言都是禍害,但輕重緩急,楊鎬就有點拎不清了。
皇爺惱楊鎬主次不分,心中有了不滿。給事中麻僖、御史楊鶴上書彈劾楊鎬輕啓兵端,楊鎬上書辯解請辭,皇爺就給他來了不管不問。
這態度自是分明瞭,楊鎬也是有眼力之人,知道自個肯定惹皇帝不高興了,索性掛印走人罷。
前腳剛走,後腳那沈濤就上任了。
張濤這人不是皇爺想用的,此人是清流出身,入仕以來一直在科道打轉,未有過實任官的經驗。遼東乃九邊重鎮,軍情一日萬變,地方錯綜複雜,豈是一清流官能撫任的。可是這張濤乃是首輔葉向高極力推薦人選,且其雖然是清流出身,但卻是湖廣人,和楚黨相近。
因而,本着權術平衡之意,皇爺便首肯了,只要這張濤不出錯,皇爺便當他有功。待過上一兩年,還是要擇一熟悉遼東的官員前往接任。
那個熊廷弼就很不錯。
皇爺屬意此人,資歷雖淺,但勝在敢做敢爲,在遼地幾年,杜絕送禮,覈查軍情,審查大將小吏,絕不姑息養奸,遼地的風尚、綱紀爲之大振,是個難得的吏員。不說這些,便衝他敢彈劾李成樑一事,皇爺就當用他。
簡在帝心,自是官運亨通。
熊廷弼歸京之後,皇爺就授意都察院改其爲南畿督學,此職乃顯望之職,有此職過渡,再任地方撫員,便是順理成章的事。
熊廷弼也不負皇爺期望,上任之後紀律嚴明,很有聲望。然卻生出一意外之事來,當年鄉試,一生員舞弊且與上官爭執,鬧到熊廷弼跟前,惹着這熊蠻子火大,竟然叫人將這生員棒打致死。
這可是捅了大簍子了,巡按御史荊養智立即上書攻擊熊廷弼。熊廷弼不甘示弱,也上書攻擊荊養智。
這二人一個是楚黨,一個是昆黨。
結果呢,養智遞上奏章棄職而去,廷弼也因聽候覈查回家鄉去了。
東林爲之歡舞,荊某罷了,那江夏熊蠻子可是楚黨大大的干將啊。
皇爺呢,能怎麼辦,直能罵上幾句熊某人不懂事。
那張濤上任之後,並不惹事,雖說其在遼東推行的新政不合皇爺心思,不知恩威並施,只知一個撫字,可皇爺縱是不滿又能如何。
督撫重臣,豈是上任幾月就能隨意裁撤召回的,只能聽之任之而矣。
這節骨眼,那小魏卻是跑到遼東鬧出好大事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寬奠六堡給蕩平了,皇爺得報,卻不高興,反而大大的生氣。
生氣的原因是他可不曾授意小魏如此,更不曾授意小魏什麼便宜行事,先斬後奏的權力。
縱此事辦的漂亮,很是解了皇爺心底擔憂,但越界所爲終是不合規矩,皇爺不能不管不問。
遼東巡撫張濤連上數道奏摺,首輔那邊亦是指責連連,皇爺不能不有所表示。好在,上諭未發,小魏密揭就來了。
皇爺看着高興,事情嘛就好辦。
.......
皇爺坐在轎中去貴妃處,閉目養神,外朝的臣子總不及近侍家奴來的好。小魏自個上書請罪,皇爺念其誠心悔改的份上,二十萬變三十萬,你小魏總不須皇爺再於你多說什麼吧。
叫朕背這個鍋,總得付出點代價的。
如今水漲船高,你道朕還是區區五百兩就能收買之時了麼?
遼東張某那裡,朕知道了還不行麼?你倒要叫朕做什麼?事情已然出了,爾等就好生安撫那建州就是,總不能叫朕殺內臣,再把朕的子民還你不成!
路上,卻見着東宮的管事太監王安,皇爺命停轎將王安召來,問何事。
王安答稱皇長孫讀書遇一難事,教授皇長孫讀書的翰林院孫學士叫從內書堂取幾本書來。
皇爺點了點頭,讓王安趕緊去辦,那孫學士他也是知道的,此人叫孫承宗,是皇爺親自爲長孫選的老師,將來或許便是帝師。
擡手命擡轎繼續走,轎起之後,皇爺卻突然又命停下,對那恭立一邊的王安道:“你且與太子說,與司禮監說,與禮部說,校哥兒進讀當依皇太孫例。”
“是,陛下!”
王安心頭猛跳,淚水險些奪眶而出,自國本以來,這還是陛下第一次明確皇長孫爲皇太孫啊!
真莫就是隔代親?
望着陛下遠去的轎影,王安感慨萬千。
有陛下“皇太孫”一語,太子之位再不復他人所有!
..........
皇爺到得貴妃娘娘處,卻是不曾說先前已叫升格皇長孫爲皇太孫,這是怕貴妃又苦悶不樂。
可是到了地方,卻見貴妃似心情不快,正倚窗欄間發呆。
皇爺納悶,這又是誰惹着貴妃了?
聽到腳步聲,貴妃驚醒,見是陛下來了,忙起身欲扶,可身子剛動,卻是一陣嘔心,不禁難受扶窗欲吐,然則是幹吐幾次。
“愛妃這是怎麼了?”皇爺好不心疼,不顧腿腳不便,上前扶住貴妃。
“陛下,臣妾...”
貴妃神情略是慌張,繼而卻鎮定下來,擡首嬌羞看着丈夫,低聲羞語道:“怕臣妾這身子又有了。”
“又有了?”皇爺一愣,不明其意。
貴妃更是大羞,指着自己肚腹,然後白了丈夫一眼,嗔道:“陛下可真是龍虎精神啊,卻是叫臣妾如何見人,這都見着孫兒了,倘若生下來,真是羞死人了。”
“噢?愛妃這是有孕了麼!”
皇爺怔後喜出望外,趕緊扶貴妃坐下,喜悅之色怎麼也掩藏不住,“好,好事啊,朕老來得子,上天待朕不薄啊...”
“陛下光曉得高興,你自個也說老來得子...陛下倒也罷了,可臣妾怎麼見人...”貴妃臉色似熟透蘋果。
“有什麼不可見人的,這不正說你我夫妻...朕...能幹嗎...”皇爺“嘿嘿”一笑,朝貴妃眨了眨眼。
“哼,陛下倒是真能幹,也不怕羞。”
貴妃將身子斜靠在丈夫懷中,一臉溫存似水,一身嬌羞可人,只那心頭卻是如小兔般跳個不停。
從時間上算,與陛下行那周公之禮時可是錯了好幾天,唉,真是冤孽...叫本宮如何見人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