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調東廠?!
曹元奎和杜文詔的心都要跳了出來:怎麼可能!
可眼前這小子說的那麼分明,剛纔又確是響了六聲鼓。
六聲鼓於東廠只代表一個人——廠公。
兩百餘年來,非提督太監有召,絕不擊六鼓。如曹元奎等宮中內檔,但有所召,只能擊四鼓。
擊五鼓者乃掌印,只自有東廠以來,掌印太監只出兩人,其餘皆提督一人。
故而但說廠公,便只提督太監一人也。
一衆檔頭、司房、領班在外面也是人人震動,個個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年輕太監的背影:難道這位真是新任的廠公?這未免也太嫩了些吧?…
震驚之後,曹元奎反應過來,當場怒喝道:“胡說,我東廠歷任督公非秉筆不可爲,你這小子安敢假傳上諭!”
杜文詔也反應過來,面前這個小太監不過是個青袍,充其量六品,如何有資格能出任東廠提督太監呢。
況這麼大的事,他和曹元奎既是東廠內四檔頭,又是二十四衙門的掌印太監,如何會不知道!
當時就要怒斥,可見了陪這小太監一同來的錦衣衛中人,卻是又驚了下。
他識得這人,不是那京裡有名的官二代,原南鎮撫司使、現在北鎮爲正三品指揮僉事的田爾耕麼!
噝!
杜文詔心一下揪了起來,田爾耕陪這小太監一同前來,難道說皇爺真是叫此人提督東廠不成?!
當場就將那質疑聲止在了喉嚨中,若是真,他這質疑可就是和新任廠公上眼藥了。
田爾耕不動聲色的站在魏良臣邊上,別看他面上無有表情,心裡卻也在嘀咕:魏公公不是來東廠辦案的麼,何時成了東廠提督太監了?
裝逼裝一半,雞雞馬上爛。
魏良臣內心也有遺憾,他不是真的廠公,要不然這會真是化身萬千網文主角,享盡那無數雙眼神帶來的震駭和驚羨了。
吃棒棒糖的路人甲驚的舌頭都要掉了:原來他竟然是元嬰高手!
這事怎麼說呢,純屬誤會。
是那個看大門的司房鬧出來的,當時魏良臣原是想說清楚,可不等他開口,那司房就跑去敲鼓了,一敲就是六下。
再看外面那衆大小番子看自己的表情,以及人羣中不時發出的新任廠公的震驚唏噓聲,魏良臣方知這擊六鼓原來是東廠提督太監專利。
無奈何,硬着頭皮進來了。
現在,他已然享受過衆人的震驚,這誤會就要說清了,免得傳到萬曆耳中,說他在外狐假虎威,窺視東廠太監。
“上諭!”
魏良臣拿出萬曆的上諭遞於眼前這兩位紅袍太監,這兩人他真是不識得。
曹元奎和杜文詔不約而同接了那上諭,看過之後,二人雙雙鬆了口氣。
原來這小子是奉皇爺旨意督辦案子來的,卻非提督東廠,真是嚇壞他們了。
“不知公公如何稱呼?咱家看着面生。”
杜文詔看這小太監眼生,也不知哪個衙門的,想到此人既能爲皇爺看重督辦謀反大案,那必然是得寵的,因而便是他乃四品紅袍,也不敢輕慢。
縣官不如現管,遠親不如近鄰,皇帝身邊的近侍在宮中人眼裡,與大璫差不了多少的。
但能得了天恩,小夥者也能一飛沖天。
對方客氣,魏良臣自也客氣,他拱了拱手:“好說,咱家魏良臣,內官監丞,外差江南鎮守,剛剛回京,公公瞧着面生也是正常。”
曹元奎聽了這名字,頓時“咯噔”一下,臉色變的很難看:原來這小子就是魏良臣!
魏良臣可不知面前就站着自己的頂頭上司,客氣詢問二人如何稱呼。
“咱家杜文詔,忝爲印綏監掌印太監,這位是內官監掌印曹元奎曹公公,我二人奉欽命出任東緝廠事內檔一職。”杜文詔介紹完自己後,順便介紹了下曹元奎。
這回輪到魏良臣愣住了,然後心裡也是“哎呀”一下,臉色變的很難看:原來你這老梆子就是咱的直管領導啊。
二人之間可是有仇的。
杜文詔此時也終是想起魏良臣是誰了,忙看了眼曹元奎,發現對方神情陰沉。
魏良臣暗哼一聲,他不會給曹元奎擺領導譜的機會,他也不可能再受這曹元奎所制,當下袖子一拂,便轉身朝外面一衆正看着他的大小番子道:
“即日起,東廠上下歸咱家提調,任何人沒有咱家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沒有咱家的同意,任何人也不得擅自離開東廠。”
“任何人”三字,他說的極重,顯是將這堂內的二位紅袍內檔也給包括了進去。
一衆檔頭、司房聽了這道命令俱是愕然,然後一個個看向曹元奎和杜文詔。
杜文詔對此倒是無所謂,魏良臣有皇爺手諭,他硬頂也是無益,不如撒手,這樣還落得清淨。
曹元奎卻是當場反對道:“上諭只說讓我東廠協助你督辦王曰乾、孔學妖人案,卻未說我東廠上下盡歸你管,你施此命令,安的何心?”
魏良臣知道曹元奎不可能甘心受制於己,一來雙方有仇,怕自己對他不利;二來對方身份高於自己,一個是內官監的掌印,一個只是監中的監丞,突然上下尊卑顛倒,這換誰都沒法接受,自是不肯俯首聽命。
但這事卻是不容商量的,魏良臣的臉一下冷了下來:“曹公公莫非是要抗旨?”
曹元奎微哼一聲,道:“咱家可不敢抗旨,只是這旨意卻非你所言,叫咱家如何能聽你的,除非陛下另有明確旨意叫你提督東廠,否則,咱家絕不會聽你。”
“這麼說,曹公公是要包庇欽犯了?”魏良臣抽了抽鼻子,拿帕子輕輕擦了擦。
曹元奎大怒:“你胡說,咱家幾時包庇欽犯了!”
魏良臣將帕子團在手中,乾笑一聲,道:“據咱家所知,這欽犯王曰乾乃錦衣衛的百戶,而東廠之中大半人手卻是從錦衣衛抽調而來,因而咱家懷疑這當中或許有人和王曰乾私通,故而纔有此令,爲的就是使那私通之人無法與妖人聯絡,可曹公公卻出言反對,咱家便不得不懷疑曹公公是何心思了?”
爾後,笑容猛的一收,朝左右吩咐一聲:“將此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