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花爛漫的時候,校籃球賽開始了。
我坐在西苑籃球場的看臺上,歪歪脖子,舒展胳膊,神清氣爽地深吸一口氣。此前的集訓,我跟在徐子睿屁股後端茶送水,累得夠嗆,好在沒持續多久,徐子睿就放過了我。
記得第一次去籃球場,他們籃球隊的人見到我,幾個認得我的人就開始嬉笑着起鬨:“徐子睿,‘你妹’來了!”
而其他班的隊員,則表情各異地打量着我這個不速之客。
古政在人羣中不知道說了什麼,其他人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其中一個還吹起一聲帶點揶揄意味的口哨。大家紛紛鼓掌歡迎我的到來。
我燦然一笑,滿面春風,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
籃球隊的帥哥真多,又都是我喜歡的計算機系帥哥。我一見十來個帥哥親切地朝我笑,本來垮掉的一張臉,立即朝氣蓬勃。
我樂呵呵地走過去,笑地跟朵向日葵似的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徐子睿的‘表妹’,以後負責他的後勤工作,請大家以後多多關照。”
古政走過來,拿過我手上的水,努努嘴,一邊示意我看徐子睿,一邊狀似無意漫不經心地說道:“不要招蜂引蝶。”
我無語地翻翻白眼,我又不是有主物,怎麼就不能招蜂引蝶了?管得真寬,徐子睿還沒說什麼呢。
我擡眼看徐子睿,他站在遠處,眼神清冷,一貫的冰山撲克臉。這事就算徐子睿,也管不了我吧。
於是,我在給徐子睿服務的空檔,偶爾會去跟其他隊員聊天。
泥巴有陳小生,鍾寰有第五維,顧小西也有一個電子學院的男生在追求……現在就剩我自己,我也要爲自己打算打算。
對於我不一般的熱情,徐子睿一直沒有說什麼。直到某一天訓練結束後,徐子睿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我拿起他的揹包遞給他,問他:“我們等會去哪裡吃飯?”
古政有事先走了,就剩下我們倆。徐子睿接過我的包,居高臨下,瞥了我一眼,居然直接無視我的話,轉身就走。
“喂——,徐子睿,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徐子睿繼續當啞巴,不理會我,撩開長腿,居然越走越快。
“徐子睿……”我拔腿追他,這人又怎麼了?
我腦中走馬燈似地將今天的所作所爲回憶了一遍。今天來訓練之前他雖然是一如既往的撲克臉,但對我還算和顏悅色。他訓練休息的空檔,我也是殷切地鞍前馬後。我今天好像沒得罪他啊。
難道是剛纔我和他們隊的後衛顧朝交換聯繫方式,讓他給瞧見了?
我心頭莫名一跳,陡然想起古政提醒過我,讓我不要招蜂引蝶。我最開始雖然不以爲然,但到底也還是有些忌憚徐子睿,所以一直矜持,和他的隊友保持距離,後來見徐子睿似乎一腔心思全部放在訓練上,對我幹什麼根本不甚在意。我一想,大冰山對我本就沒意思,我同別人親密一點,他應該也不會在意。
於是,才漸漸同大家熱絡起來。事實證明,徐子睿對我和其他人的談笑風生沒有任何反應。那……大概也許應該不是這件事讓他不爽。
我喘着粗氣好不容易堪堪追上他:“徐子睿,你等等我。”
“哎喲!”徐子睿陡然頓住步子。我剎車不及,腦袋直直撞上了他的背。
“徐子睿,你幹什麼呀?”我摸着腦袋,齜牙咧嘴。
徐子睿淡淡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以後你不用來做我的後勤了。”
“啊?”我震驚地看着他,還想問他原因,他卻一副根本不想再和我多說一句的樣子,下了解僱令後,轉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過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說了什麼。
反應過來後,一陣狂喜。我衝着徐子睿的背影,興奮地喊:“徐子睿,是你說的哦,不能反悔。那我從下週開始就不來了哈。”
徐子睿遠去的背影沒有任何停留。
見他沒反悔,我雀躍地蹦回了寢室,在宿舍笑了半天。終於脫離苦海了,太開心了。至於徐子睿爲什麼忽然會中斷和我的約定,我沒問他原因,將其歸結於他捉摸不定的性子使然。
春日的陽光金晃晃地灑下來,暖暖的,我眯着眼,十二分的愜意。今天的籃球場很熱鬧,儘管周圍盡是嘈雜的人聲,但我卻並不覺得聒噪,我喜歡這樣熱鬧歡騰的氣氛。
陽光隨着頭頂槐樹花枝的搖擺,移過來,又移過去。空氣裡有一種綠樹和青草的香氣,我仰着頭,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你倒是會享受。”古政帶着笑意的聲音撞進我的耳膜,我微眯了眼,笑意盈盈地輕哼:“嗯哼。”
隨後,便一眼看到了古政身後的徐子睿。
半月未見,他的頭髮又剪短了一些,此刻,他器宇軒昂地立在不遠處,神情淡漠。
我對着他咧嘴一笑,擡頭問:“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徐子睿神色冷峻地看我一眼,沒有搭理我,隨後轉過頭,視線投向臺階下的籃球場。我討了個沒趣,有些訕訕。自我檢討一番後,看來上次是真的得罪他了。
古政見我們彆扭,妖孽一笑,自信地聳聳肩,接過我的話頭:“必須是冠軍,你就等着給我們慶功吧。”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徐子睿身邊伸出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徐子睿,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冠軍。”
徐子睿終於側頭看我,我露出崇拜相信的眼神,與徐子睿對視。我在徐子睿悠然深遠古井無波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明媚的大圓臉。
徐子睿眸子裡的淡漠冷然,在我誠意滿滿的眼神中,慢慢消融。
“拜託,比賽快開始了。你們倆別跟演偶像劇似的地深情對視了好麼?哥受不了了。”古政見我們默默對視半響,十分別扭,佯作要吐打斷了我和徐子睿的和解。
我回過頭,朝古政做了一個“姐就這樣看你能把姐怎麼樣”的鬼臉。
徐子睿點頭看我,語氣終於柔和:“先下去了。”
我乖順地接過他的揹包,再次接手他的後勤工作。不管上次是什麼原因得罪了徐子睿,這次重修舊好,我得給他服務到位,免得再橫生枝節。徐子睿我得罪不起,上次他炒了我後,當下我是十分歡喜,可後來想想,心中又有些莫名的歉然和愧疚,徐子睿那麼討厭跳舞又有潔癖的人,爲了我還耐心地學了半個個學期的交際舞,我的後勤工作卻在籃球賽沒開始就掉鏈子了。怎麼想來,都覺得自己失信於人,好像挺不道德的。可內心愧疚歸愧疚,我卻一隻沒勇氣再去找徐子睿。今天籃球賽開賽,正好有這麼一個好時機,跟他冰釋前嫌。
“加油!”我捏緊拳頭,對着他和古政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古政妖孽一笑,背對着我,舉起右手,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我抱着徐子睿的包,笑着坐下來。
我的目光追隨着徐子睿和古政而下,看着他們器宇軒昂地出場,徐子睿是隊長,站在最前面,古政緊隨其後。他們一出場,計算機學院的戰鼓便虎虎生風地擂了起來。伴隨着聲勢震天的鑼鼓聲,全場的女生開始歡呼尖叫。
“徐子睿,加油!”“古政,加油!”“計算機必勝!”“……”
“這個看臉的世界……” 不遠處響起一個輕微的嘟囔聲,我失笑,估計是有人看不慣這一邊倒的加油聲。
隨着裁判一聲哨響,開球。穿着白色籃球服的徐子睿如同一頭敏捷的豹子,隨球迅猛而出。
下一秒,他便控住了球。
球場上一陣歡呼,我心頭一喜。
對方是理學院的,實力也不容小覷,見徐子睿士氣駭人,立馬改變戰術,幾人圍攻。
古政也不是吃素的,見徐子睿被包圍,跑到中場,遙遙對徐子睿打了個手勢。徐子睿會意,左閃右避,籃球在他腿間前後遊走,在對方隊員堪堪快要搶球成功的一瞬間,他身體急旋虛晃一招,在好幾雙手臂中單手擒球,遠遠一擲,將球拋出。
球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在對方隊員的懊惱聲中飛向古政。
他們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
我暗暗喝彩。
左青龍,右白虎;美周郎,錦馬超。徐子睿和古政,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計算機學院的兩員虎將。
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
我看不懂比賽規則和裁判的手勢,只有看誰投得球多。
球在計算機學院隊員之間輾轉,最後又傳到古政手裡。他的速度奇快無比,當下,讓我想起曾被人譽爲“追風少年”的足球小子——歐文。
古政左突右擊,將球控得死死的,往對方球門帶。理學院的後衛紛紛一擁而上,試圖斷球。說是遲,那是快,古政虛晃一招,出其不意,將球傳給早在三分線外蓄勢待發的徐子睿。幾乎只是轉眼的工夫,徐子睿終身一躍,如同空中飛人一般大手一擎,
接過籃球,於電光火石之間就丈量好了自己與籃框的距離,隨即雙手迅捷地一託一舉,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向對方籃框。
“哐當!”
進了!
徐子睿的一個三分線遠投,先下一城。
“漂亮!”全場掌聲雷動,女生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震耳欲聾的加油聲此起彼伏,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徐子睿,發覺他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刻都要自信迷人。籃球精準無比的飛入籃框,他微微側頭,目光掃過我坐的看臺。見他朝我這邊看來,我興奮地朝他高高豎起大拇指,不由自主地加入他的瘋狂粉絲團,鼓起腮幫大喊“徐子睿,加油!”因爲距離太遠,我看不太清徐子睿臉上的神情,但當他遙遙對着我坐的方位瀟灑揚起手腕,與我分享喜悅時,我激動得心臟幾乎就要跳出胸腔。
他手腕上那個白色護腕,是我送給他的。那一抹白,在陽光下,顯得極爲亮眼。
脫去往日冷酷大冰山的外衣,在球場上飛揚奔跑的徐子睿,青春熱血,身上彷彿會發光,讓人目眩神迷。
我擺擺頭,暈乎乎地想,難怪大家都說兩種男生最吸引女生:一種是歌唱得好的,另一種就是會打球的。
古政和徐子睿擊掌慶祝,我在看臺這邊心花怒放。
“這麼興奮,我錯過了什麼?”比賽進行到一半,鍾寰纔來。她一來,就見我跟打了雞血似的在一旁聲嘶力竭。
我興奮地握住她的小臂,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徐子睿的戰報:“剛剛徐子睿進了一個超厲害的三分球,搶了好幾個籃板,簡直帥呆了!”
鍾寰好笑地看我一眼,遠遠看了看比分,計算機VS理學院:58VS36。
“遙遙領先。難怪滿面含春。”鍾寰這女人,真是何時何地都不忘打趣我。這女人笑眯眯揶揄完我,沒看到其他人的影子,於是又問:“泥巴和顧小西呢?”
“泥巴去看陳小生他們學院的比賽了,在那個場地。”我指了指相鄰籃球場的比賽,她循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終於在人羣中看到了抱着陳小生外套爲他搖旗吶喊的泥巴,“小西他們社團今天春遊,去爬山了。 ”
“你學生會的事情搞定了?”
鍾寰點頭,觀察了籃球場上的戰況,納悶:“不是有‘經管的女生,土木的漢,計算機的流氓滿天轉’一說麼?今天計算機系雖然打得生猛,倒是挺有風度。”
“那當然。”
因爲有正派的大冰山在嘛,我心中涌起一陣自豪。
“對方違規。”
在鍾寰第N次對比賽進行評判時,我終於按耐不住了:“鍾寰,要不你給我講講球?”
鍾寰揚眉,點頭,指着場上的裁判說道:“先從裁判的手勢說起。你看,裁判剛剛左手出掌右手握拳,就是在示意十五號隊員,現在他雙掌前推,就表示十五號推人。剛剛理學院的十五號隊員推了古政。如果裁判雙手叉腰,則是說十五號‘阻擋’。在有人犯規之後,裁判出食指,指罰球一次;若食指中指呈“V”形,則是罰球兩次。若裁判的右手五指伸直後併攏,左手成拳,以左手拳抵右手掌,是‘輕度犯規’;若是左手食指抵右手掌,那就是我們常用的‘暫停’手勢了,這個你應該知道。”
“要是比賽中球員有投籃動作,被對手打手,罰點球兩次;若球員控球而不運球走三步以上,那就是‘走步’,這時,走步的球員得把球交給裁判,然後在觀衆席前的某一點再發球;有時候有人進球,裁判會用手指數告訴記分員是一分球二分球還是三分球;若球員在對方球飛進自家籃筐時,伸掌擋住球改變球的運行方向,那叫‘蓋帽’;如對手將球扔向你方籃筐卻未進,砸到你方籃板,你又搶到球的話,你就算是搶到一個‘籃板’……”
這中間,我只懂什麼叫“搶籃板”。
鍾寰娓娓道來,我按照她的講解看比賽,果然覺得籃球賽好看了許多。
從前,我看不懂球的時候,大冰山也會偶爾跟我講解幾句。只是當時由於對徐子睿強迫我做他後勤十分反感,連帶着對籃球也興趣缺缺,對他偶爾耐心的講解也帶了牴觸心理,他見我不情不願,後來也就不跟我科普籃球知識了,任由我做籃球白癡。
幾場籃球賽看下來,徐子睿他們的實戰加上鍾寰的解說,我儼然成了一個籃球通。門外漢看熱鬧,行內人看門道,多日的耳濡目染,讓我愈發覺得籃球有意思起來。
在計算機學院PK掉理學院後,作爲爲數不多看得懂籃球的女生,在政法學院我也有了粉絲團。
因爲我做了徐子睿的後勤,他的賽事我都跟着,政法的姑娘又多是他和古政的擁躉,所以我也樂得跟政法的姑娘科普籃球知識。
鍾寰說自己這段時間會閒下來,誰知,她又被一些私事纏身,只是有空的時候陪我看一兩場,泥巴大部分時間跟着陳小生在爲土木學院的吶喊助威,之前信誓旦旦說陪我看球賽的顧小西自春遊那日起,便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隨着政法的姑娘一起爲徐子睿和古政搖旗吶喊。
大冰山打籃球真的很贊。我雙手支頰,一邊目光隨着他恣意飛揚的身影遊走,一邊嘖嘖嘆。
身爲隊長,徐子睿不僅個人球技出來拔萃,而且極重團體配合,在球場上指揮若定、運籌帷幄,不逞個人英雄,極有大將之風。與古政的配合,默契地如同姚明與麥蒂。這時候的徐子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攫人眼球:飛躍而起瀟灑蓋帽後臉上洋溢的驕傲,進球后興奮跳起與隊友擊掌慶祝的喜悅,偶爾失手後蹙眉低呼的惋惜,都泄露出往日冷漠外表下不輕易示人的孩子氣。
而打球時帶點孩子氣的徐子睿,彷彿走下神壇的偶像,褪掉往日的遙不可及,讓人覺得倍感親切。
越往後看,連徐子睿截球無意犯規後無奈舉起雙手和回位時側視後方倒退着小跑的樣子,我都覺得可愛了。
徐子睿又一個兇猛灌籃,只聽“哐鐺”一聲,籃球生生被他拍入籃框!
全場掌聲雷動。
其實,大冰山打球一直這麼帥。
我不由想起和老爸看過的NBA全明星賽來。大冰山要是Cosplay佐羅,帶上黑禮帽,蒙上眼罩,披上斗篷,飛身灌籃,隨着籃球“哐當”一聲入筐,他再一個慢鏡頭的自由落體,抽出腰間長劍,“譁”的劃出一個瀟灑的大“Z”字。那風采絕對不遜於大玩籃球戲法身披斗篷霸氣灌籃的霍華德。
“你哥球打的不錯。”當盧絲在我身邊坐下的時候,我微微皺眉。被她打斷美妙臆想,有些不爽。
我轉過頭,納悶地看着她。我們平時沒什麼交集,因爲鍾寰的關係,她對我一向冷淡疏離。上次和她偶然的一個照面,她更是一副不屑理睬我的模樣。今天忽然轉性,拉下面子同我搭訕,不知她心裡打得是什麼算盤。
她一向目標明確,做事直接。鍾寰曾跟我透露,盧絲在軍訓時對徐子睿就青睞有加,只是礙於自己女神的矜持一直端着架子。好幾次對徐子睿暗送秋波,無奈徐子睿偏偏是個超級大冰山,對她熟視無睹,她一向在帥哥圈中吃得開,忽然遇到這麼一個不拿她當回事的徐子睿,估計吊起了她的胃口。一直以來,雖然她追求者衆多,但她態度曖昧不明,不拒絕也不答應,她心裡肯定是有所打算的。
我雖然對徐子睿沒什麼想法,可是,一想到盧絲對他虎視眈眈,心裡卻有些吃味。
盧絲翹起青蔥纖細的手指,撩起耳邊一縷垂下的捲髮,風情萬種地對我露齒一笑。她尾指上零落點綴卻匠心獨具的幾顆水鑽在陽光下一晃,極爲閃爍,瞬間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晃得我有些眼花。她的指甲做得極美,不是豔俗的屎黃、腥紅或者其他,是極瑩潤養眼的裸色,但看在我眼裡,卻無端覺得刺眼。我眯起眼,端詳着衆人眼中的女神,如果說鍾寰是一縷和煦的清風,那她絕對是一瓶香醇的美酒,她異乎同齡人的成熟和嫵媚,的確勾人心魂。
她有一種介於女孩和女人之間的美。
讓人自嘆弗如。
盧絲美目流轉,歪了歪頭,一臉求知若渴的真誠:“我聽說你哥是計算機的大牛,我有幾個計算機的問題想請教他。”
這一歪頭,一眨眼間,風情盡現。
她真的是個很善於利用自己的美貌的女生。
我本來對她沒什麼好感,但現在見她好聲好氣和我說話,我腦袋一熱,竟然鬼使神差地回道:“我待會介紹你們認識。”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一向不喜歡她,心中又十二分反感她覬覦徐子睿,我是瘋了嗎?居然答應介紹徐子睿給她認識。
盧絲眸光一閃,脣角上揚:“那就謝謝了。
我確切地看到了她眼中一抹得色一閃而過。
我腸子都悔青了,面上卻只能強顏歡笑:“客氣了。”
我一定是鬼迷心竅了,纔會答應她。
在我懊惱之間,徐子睿他們滅了機械學院。
看着他與隊友揮手,朝我走過來。我收起沮喪,拿起礦泉水和毛巾,起身去迎他。
“徐子睿,你們太厲害了!你們殺進決賽了誒。”我一邊將水和毛巾遞給徐子睿,一邊拍徐子睿馬屁。想着剛纔答應盧絲的渾事,各種想死。我還從未給徐子睿介紹過妹子,以他一向怕麻煩的脾性,我趟這趟渾水,只怕凶多吉少。當年,幫校花遞送情書給他,他那眼神就跟要殺了我似的。
可是,盧絲是政法之花,論姿色和內涵,甩出高中時代的校花幾條街。以我對徐子睿審美的估摸,盧絲應該能入他眼吧。
“意料之中,沒什麼可竊喜的。”徐子睿蓋上瓶蓋,淡淡看我一眼。
“我相信你們肯定能拿冠軍。”我笑嘻嘻地豎起大拇指,徐子睿靜靜看我一眼,嘴角輕揚:“當然。”
“徐子睿……”
“嗯?”
感覺徐子睿心情不錯,我側身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盧絲,再擡頭認真看着徐子睿的眼睛,壯着膽子道:“給你介紹一個美女認識。”
盧絲見我行動,心領神會,翩然走到我們身邊,對着徐子睿傾城一笑。
徐子睿默不作聲,轉頭看了一眼盧絲,下一刻抿起脣,微微眯起眼瞧我。我被他看得膽戰心驚,每次徐子睿微微眯眼,抿脣,都是要發飆的前奏。我預感不妙,但是事已至此,我不能半途而廢,於是我勉力擠出一絲諂媚的訕笑:“哥——,這是我們政法行管的系花——盧絲,是我朋友。她聽說你計算機很牛,想私下請教你幾個問題。”
叫出那聲林志玲式嗲裡嗲氣的“哥”時,我自己都被自己噁心到了。
盧絲嫵媚地眨眨眼,笑吟吟道:“請多多指教。”
我滿含期待地望着徐子睿,心中無比地希望他橫眉冷對,果斷拒絕。
徐子睿冷冷看我一眼,我瑟縮了一下,慢慢低下了頭。
彷彿過了很久,徐子睿才緩緩說道:“現在籃球賽比較忙,稍後再說?”
靠,居然不是果斷拒絕的否定句,而是一個商量口吻的疑問句!稍後,稍後,意思是“要約”麼!我一聽此話,肺幾乎要被氣炸了。雖然是我介紹的,而且是個超級大美女,但徐子睿你也不用這麼和善這麼客氣吧。
“嗯,好,等你忙完。”盧絲笑吟吟地立在徐子睿身邊,170CM的身高,和183的徐子睿站在一起,男的俊美帥氣,女的嫵媚漂亮,一眼看去,無比登對。我傻呵呵地望着將我當做空氣的兩人,心中滋味難辨。眼前這畫面太過唯美,竟刺得我的眼睛微微發疼。
“你打球很贊,我一直是你的粉絲。”徐子睿此刻一眼都沒瞧我,盧絲與他並肩而立侃侃而談,他微扯嘴角似乎心情不錯地看着她。而我,呆瓜一樣站在旁邊,像個超級大燈泡。
我,居然被完全無視了。
我氣血上涌,強忍住一口惡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你們聊,我有事先走了。”
盧絲點頭,徐子睿淡淡看我一眼,居然沒有挽留我。平時,他比賽完,我們都一起吃晚飯的。
我的心中窒了一下,彷彿身體有個地方被細細的針刺了一個小洞,細密的痛楚慢慢傳遍我的全身。
有異性沒人性!
我逃也似地遁了,剛離開籃球場,天空居然下起了雨:“Shit!”
綿綿細雨將我淋了個透徹,氣溫二十幾度的天,寒意卻從我的腳底直直向心底深處躥去,直達四肢百骸。眼前模糊一片,我恨恨地抹了一把臉,不知何時,鹹溼的眼淚混合着斜飛的雨水,竟糊了我滿臉。我居然哭了……都是徐子睿那個大冰山害的,重色輕友!沒人性!
我纔不會因爲徐子睿掉眼淚!
又抹了一把臉,我仰着頭,將接踵而至的淚意硬生生逼了回去。
我氣哼哼地回到寢室,洗了個熱水澡,上網準備跟鍾寰吐槽,她這會兒在學生會值班。
泥巴和陳小生吃晚餐去了,顧小西幫我帶了外賣之後,去和朋友看電影了。
鍾寰的頭像是暗的,我頹喪地攤坐在椅子上,扒了一口飯,平日裡好吃的雞腿,今天吃在嘴裡索然無味。
推開飯盒,我百無聊賴地瀏覽網站。瀏覽半天,覺得無趣,又登錄了校園BBS。
剛打開論壇,首頁的十大熱門帖子,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女神有主了,求安慰!》,點開帖子,帖子的主角居然是徐子睿和盧絲。帖子是某個暗戀盧絲的宅男發的,大意是他一直默默關注女神,誰知道今天看到女神居然和S大冰山校草某某某在一起了。帖子裡雖然沒點名道姓,但稍微對號入座,就能猜到是徐子睿和盧絲二人。發帖人言之鑿鑿,說今天看到女神在籃球場上爲校草加油吶喊,而後兩人親密地去西院小吃街共進晚餐,云云。
我默默看完這出急速緋聞,一頁一頁翻看完大家的回覆。有支持的,說他們十分登對,如花眷侶看着就養眼。也有反對的,說兩人不搭。說兩人不搭的又被其他人一語道破說是心裡不平衡。後面又有人跳出來,說某女神就是一個矯情婊,根本配不上自己的高冷男神。看到自己的女神被黑,鐵桿粉絲立馬不幹了,雙方一時言語不合,居然掐起架來。
最後看大家吵得不可開交,情感版的版主無奈之下,刪帖平息此事。
我關掉網頁,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
“矯情婊”那個帖子真是點評到位,簡直深得我心,我在心中默默地給發帖人點了32個贊,幹得漂亮!
剛剛帖子裡有知情人爆料,說盧絲和徐子睿最後沒一起吃晚餐,說他們在西苑門口分開了,徐子睿是和隊友聚餐去了。
我戳戳米飯,聞了一下被我咬了一口的雞腿,嘆道:“我怎麼剛纔覺得你不好吃呢。”
我一邊滿足地啃香香的雞腿,一邊看綜藝節目,看到搞笑的地方,笑得前仰後合。
等啃完雞腿,才發現QQ一直在閃。非好友,我點開對話框,是盧絲,她在政法學院的羣裡找到我,單獨小窗問我徐子睿的QQ號。
我看着她的頭像,心中十二分的不願意將徐子睿的QQ號告訴她。
見我半響沒動靜,她又給我發了一個對話框震動。
我掙扎糾結了半天,我要是再不回她,她估計得登門造訪騷擾我了。
想起傍晚徐子睿和她相談甚歡的樣子,估計給她,大冰山也是喜聞樂見吧。
罷了,給她吧。我緩緩將徐子睿的QQ號輸入,然後手指僵硬地點了鼠標,發送。
在看到她的那個“謝謝”時,心中五味雜陳。那感覺就像小時候,自己專屬所有的一件心愛玩具,被人強行要走一般。我知道朋友之間也有佔有慾,可是從未想過,拱手將徐子睿推向他人會讓我如此難受。
鬱悶了半響,我感覺頭有些疼,便隨手關了電腦爬上了牀。
昏昏然睡了不知道有多久,卻被一通電話吵醒。我睜開迷濛的眼,鍾寰她們還沒回來。我想看看時間,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了。門邊的座機依然叮鈴鈴響個不停,聒噪的鈴聲讓我想繼續挺屍裝死都不行。
誰啊,這大半夜的。
我不耐煩地起身爬下牀,看到來電顯示,一看是徐子睿,心裡咯噔一聲,立馬清醒了大半。
“喂——”我緊緊捏住話筒,心裡想着要不要求證一下他後來和盧絲到底有沒有共進晚餐。
“終於肯接電話了!”徐子睿聽到我的聲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問我,“谷微,是不是你把我的QQ號告訴盧絲了?”
“呃……”聽徐子睿的語氣,這是大動肝火啊。
我眼皮一跳,我是承認呢,還是不承認呢。
我斟酌之間,忽然想起另一個我更加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於是不顧他的隱怒,不怕死地問道:“你加她爲好友了?”
徐子睿深吸了一口氣,不理會我剛纔的問題,繼續執着於最初的質問:“是不是你?”
不妙啊,這咬牙切齒的語氣,似乎是將我生吞活剝挫骨揚灰都不足以解氣。
“……是,不過不是我自願的啊,是她硬要的,對不起啊……”我看情況不對,立馬道歉。
“你到底有沒有大腦?!”靜默了半刻,徐子睿低吼出聲。雖然隔了長長的電話線,我看不到徐子睿的臉,但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蓬勃的怒意。我嚇得一個哆嗦,手指一顫,電話哐當掉下,剛好碰到了接話按鍵,電話嘟嘟嘟幾聲斷了。
我本來想跟他好好道歉,沒想到他居然罵我沒有大腦,侮辱我的智商。此刻,我心驚之餘,不由得也有些火大。
我氣哼哼地扒拉一下將電話線扯了,這下清淨了。
你自己不是跟人聊得挺歡麼?還“稍後再說”要約呢?我透露一下QQ號,又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至於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