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你在想什麼……?”
聽到師父的呼喚,浮生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啊……?師父叫我?”
“爲師問你在想什麼?”
聽着徒弟慢慢將心中所想說出來,仙尊輕輕一笑:“浮生,你覺得這世上最複雜的是什麼?”
“人心!”
輕輕點頭,仙尊輕嘆道:“是啊!老生常談,幾乎所有人聽到問題都可以毫不猶豫回答出來,畢竟事實無法否認。可關鍵是,人心固然難測,但在絕大多數時候,無非就只是信或不信罷了!因爲人生於世,真正能做到無慾無求的,除了那些擁有過一切大徹大悟的人之外,又能有幾個?但若因此就說人心不可信,天下又還有什麼是可信的?所以所謂人心難測,歸根結底往往不過是並未真正讀懂自己而已……!”
細細玩味着師父的話,浮生似懂非懂問:“師父之意,看人不可被表象所迷惑?”
“不過有時不可否認的老生常談而已!但道理其實人人都懂,所有的欺騙說到底無非都是投其所好罷了。真的要說誰就一定比誰強嗎?都是人,或許出身沒法選擇,但真正個體上又有誰真比誰差了多少?把握不住自己的人,是最容易被那些虛無縹緲欺騙的。就像亦歡也是爲師看着長大的,僅同輩中人說天賦他的確可謂高人一等。但除了練武修行之外,他幾乎說一無是處都不過分。外人眼中所見他玩世不恭,而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卻很多羨慕他的不拘小節,特立獨行!可實際上就算道宣他們年輕人何嘗不也對他無比羨慕?但卻很少有人能做到他那樣不爲世俗所拘束,雖然只是一份心境,但恰恰在這上面他做到了極致。但若是讓他去做瀞靈派的掌門,或許千年名門早已不復存在了。而到了今天他仍舊一如往昔,說實在話爲師真的很欣慰,能如他一般數十年不負赤子之心的人,古往今來這世間又有幾個?可是說到底人生一世更多人不過就是糾纏在繁瑣亂麻般之中,沒有那麼多大風大浪。他擺脫了那些繁瑣,自然也就無法承擔更多的責任,所以那些厭惡他的人也並不一定就都只是小心眼……”
浮生沉吟着:“師父之意,弟子大概懂了!只不過……”
仙尊微笑點頭:“爲師明白你想說什麼!的確,就算懂了這些所謂的不得已,可終究還有太多實實在在骯髒的事情!但不得已,何嘗不正因這些污濁的必然存在?無淤泥焉有清蓮?欲賞其豔,豈能不容其敗而反哺之必然?爲師對你說這些,更重要的事希望你能因爲真的懂了,然後去坦然面對。如果僅僅只是因爲被迫屈從,雖然絕大多數人都是如此,可於你之輩絕不該如此畫地爲牢……”
浮生雖然大致理解,但對自己是否能做到乃師期待,實在沒有多少信心!
“對了,你與那斯人是否相熟?”
“哦!弟子和斯人的確一同經歷了些事情,也算相識!”
“那你舉得他爲人如何?”
沉吟片刻,浮生緩緩道:“以弟子所見,斯人秉性單純善良,或許是不諳世事之故,所以很多時候不免顯得過於優柔寡斷!對此,弟子確實十分擔憂!”
“嗯!雖不該仗勢欺人,但人世間勢必難免一些無風起浪,無妄之災。即便江湖不是無處可講理,但很多時候也確實必須要足夠的實力纔有資格去講道理。心地善良當然好,可作爲亦歡的徒弟,他似乎還是缺少了些應有的覺悟……”
這話乍聽像是笑話,可此時此刻浮生心裡了不由得更感擔憂。別的不說,就單亦歡今天弄這出,斯人之後來廣成正教,恐怕休想能看到一張笑臉!
何況,江湖上提起亦歡,可以說是一本無比厚重的賬冊,不問可知日後還債的必然得是斯人,他的前途還真是坎坷呢……
“師父會不會將玉清問玄真訣傳授給斯人?”
“哦?你想不想爲師傳授呢?”
浮生沉吟着:“弟子不敢妄言!不過若是真的能幫他擺脫困境,倒是一件好事!況且師父也對弟子說過,再厲害的功法若終究無人能練成,擺着也不過平白蒙塵!如果有人能學成,至少可以證明那功法並非無用廢物,而且還有可能憑藉自己的見解造福後人,如此便無須執着門戶成見了!”
仙尊聽了滿意的微笑點頭:“很好!你能有此認識,爲師非常高興!只不過此法並非尋常,即便爲師修行百年也未敢自稱有所成就。至於是否可以傳授於他,爲師還是要先看看他的情況再說。畢竟若他只是因爲有何病症所誤,最好不要輕易冒險!畢竟若只談天賦,少年聰慧,卻日益平庸之輩在所多有。反之平日不顯山露水,但終究大器晚成何其之多?”
“師父所言甚是……!那師父覺得,此事可有先向掌教知會一聲的必要?萬一等到斯人來了,再出什麼誤會可就不好了。”
“不必!爲師倒也想看看那孩子是否可成器?況且道宣他們又不是亦歡,不至於真對個孩子如何。但若是斯人自己連眼下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了,那他日後路上要面對的可太多了……”
玄宗仙尊此時所言,和亦清讓斯人獨自下山的想法不謀而合!單講爲了年輕人可以多多積累經驗肯定沒錯,關鍵還是他有個禍頭師父!
畢竟這世上亦歡幹不出的混蛋事不多,能找他報復出氣的卻寥寥無幾!這些倒黴鬼若不想忍氣吞聲也不是錯,那不找他斯人又找誰?
師徒如父子,父債子償!有個毫無積陰德心思的師父,斯人只能是有鍋就背,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