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個腳丫子使勁踹了踹, 把被子踹到一邊。我第一個念頭就是轉頭看向房間的最右邊,那個臨時的牀鋪已經撤走,朽木白哉也已經不在了。
我望着天花板猛眨眼。我分明記得昨天夜裡我是去了後院的, 爲什麼現在仍舊躺在這牀鋪上?我確定以及肯定我是沒有夢遊的毛病的……
掙扎間, 房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了。
一個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子手裡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她看了一眼被我踢開的被子, 又看了看我抱着的枕頭, 臉頰忽然泛起兩抹紅暈,她嗔笑了一下。
我說,她是不是想到什麼不純潔的東西了。
女子走到我旁邊蹲下身, 笑容很溫和,“這是少爺吩咐準備的薑湯。”
生薑的味道一下衝入我的鼻內, 頓時倍感焦躁。我抱着枕頭往旁邊挪了挪, “不喝……我最討厭生薑了……”
“少爺吩咐說, 一切反對意見駁回。”
我坐在原地風中凌亂了一下。朽木白哉那個傢伙還真是會利用我說過的話。再次往旁邊挪了挪,我一把扔掉手中的枕頭拔腿向門口跑去。
“千本櫻小姐, 少爺吩咐讓你留在這裡。”房門口忽然殺出另一個朽木家的傭人。她單手撐着門框,笑容也很溫和。
“請快把薑湯喝了吧,不然我們不好向少爺交代。”
他是你們的少爺,他的吩咐關我毛事?我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她們,“你們就報告說我喝過了。這樣一來兩全其美啊。”
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子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地上, 接着從腰間拿出一個信封, “少爺說, 在你喝了薑湯之後再把這封信交給你。”
嘖嘖, 不愧是朽木宅的傭人, 居然懂得誘惑戰術。只可惜,她們搞錯了對象。我攤手對着她們賊笑, “可是我對這封信也沒有興趣怎麼辦?”
話音剛落,兩隻手便被她們一左一右抓住了。一個十字路口貼上我的腦門,我擡腳欲對着她們踹過去,不料她們二人先我一步猛地踩住我的雙腳。
砰——
我們仨人同時倒地。
“少爺吩咐說,就算是動用武力也要讓你把薑湯喝下去。”
……
少爺吩咐少爺吩咐,朽木白哉這傢伙吩咐得事情還真多!“我說,你們家少爺今天早上對你們說的話是不是格外的多啊?”
“是呢。”短髮女子眼眸忽然一亮,“少爺今天早上對我說的話比過去一個月都要多。”話說到這裡她又忽然皺了皺眉頭,“奇怪了,以前緋真夫人在世的時候,少爺也沒那麼繁瑣的吩咐的。”
緋真夫人。
我看着那兩個壓在我身上的女人眨眨眼,“我們做一筆交易吧。你們告訴我關於緋真夫人的事,我把薑湯喝了。”
她們疑惑了一會兒之後鬆開了拽住我的手。看起來朽木白哉並沒有警告她們——我是賴皮大王這件事。
“緋真夫人是一個溫柔,善良,可人的女孩。”
這丫頭說得每一個形容詞都像大石頭一樣砸向我的腦門。溫柔,善良,可人。嘖嘖,果然是我幾輩子都做不到的。
“嗯,那個時候少爺已經當上了朽木家的當家,家族裡的長老們明裡暗裡都有催促過少爺可以成婚了。甚至有特意安排幾個貴族的後裔來朽木家頻繁做客。”話說到這裡,她忽然顫了顫眉頭,“其中安奈家的獨生女安奈一最惹人厭。但是這樣的事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少爺把緋真夫人從流魂街接了回來。那個時候家族的人極力反對,可是統統被少爺忽略了。”
她微笑,“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的。可惜緋真夫人只在朽木宅裡呆了五年便去世了。緋真夫人在的時候會親手泡茶給少爺喝,還會同少爺一起坐在窗前賞花,哎……真是可惜……”
就在短髮女子感慨緋真夫人的時候,另一個女子忽然蹦出一句,“可是我總覺得和緋真夫人在一起的少爺很不真實。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相敬如賓。”
短髮女子挑眉,“真實?你見過真實的少爺?”
“起碼在娶緋真夫人之前,少爺眉間的哀愁還是顯而易見的。可是自緋真夫人走後,少爺整天都是面無表情的,一點喜怒哀樂都看不出。”
……
好吧,她們慢吵,我要走人了。我偷偷地移動一隻腳,再偷偷地挪了挪另一隻腳。她們同時回頭看向我,並且異口同聲道,“薑湯!”
……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傭人。我拿過那碗薑湯,憋住一口氣猛地灌了下去。心裡將朽木白哉那傢伙罵了千次萬次。
“信……”我攤手。
那個小殭屍一但有什麼無法親自說出口的話,都會寫成信。有了上一次飆淚的經驗,這一回我是做足了準備之後才把信拆開的。
依然是一張小字條,字條上依然只寫了一句話。
我不會再放手了。
待我從震驚中回神之後,發現那兩個小丫頭居然在我面前擠眉弄眼的。我狐疑地湊到她們臉前,“你們兩個在幹嘛?”
她們同時往後一仰,結巴道,“我們只是在想……應該讓誰把薑湯送到六番隊去。”
“爲嘛要送薑湯去六番隊?”
“少爺昨夜幾乎是一宿沒睡,當然需要喝點薑湯,不,光薑湯還不夠。”
一宿沒睡?那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躺在牀鋪上的男人是誰?我朝着她們猛擺手,“你們放心,你們家可愛的少爺昨天晚上睡得很香。”
此話一出,我便收到了她們鄙視的目光。
“少爺若是睡得很香,是誰替你換得冰袋?少爺若是休息得很好,那你趴在後院裡睡着之後是誰把你抱回房間的?你以爲冰袋會一夜不化?你以爲你會夢遊?”
……
嘖嘖,我生平第一次被人吼得啞口無言。那……那算我狗咬呂洞賓總行了吧。
我站起身,義憤填膺道,“薑湯在哪裡?我去送。”
***
六番隊
我手拿那倆丫頭交給我的竹簍。心中銘記出門前她們的忠告:一,要走得快點,不然薑湯會冷掉。二,要走得穩點,不然碗裡的湯會弄灑。
是的,我一輩子都記得她們。
伸手敲了敲朽木白哉辦公室的大門,和四十年前一樣屋內沒有任何反應。眉頭猛顫了幾下,我再次用力敲了敲房門。不知道是我在和朽木白哉槓,還是他在和我槓。我們就這樣一個在屋內一個在屋外僵持不下。
若不是想起手中的薑湯會冷,我說不定會和他僵持到夜半三更。
沒好氣地拉開房門,在看到朽木白哉的臉之後我就後悔了。他靠着椅背垂首,似乎是睡着了的樣子。我瞥了一眼自己那隻剛纔猛敲門的手,悔得腸子都青了。
躡手躡腳地走近他身邊,做賊似的將盛有薑湯的晚從竹簍裡拿出來放在他的辦公桌上。可惜,碗底在碰到桌面的那瞬間依然發出了聲響。
朽木白哉睜開雙眸,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擡頭看了我一眼,微怒的表情瞬間變成了微愣。
“早啊~”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我把手中的竹簍放在了一邊,隨後大跨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處坐下。
“你怎麼來了?”
我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碗,“送薑湯啊。”
他看着桌子上的碗愣住。
“朽木隊長,薑湯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看的。”
……
在他安安靜靜地把薑湯喝完並且最後一口湯只嚥到一半的時候,我不懷好意地看着他笑了笑,隨後道,“朽木隊長,我剛纔在薑湯裡放了一隻蜘蛛誒。”
朽木白哉在剎那間被湯給嗆了一下,他單手捂住嘴巴猛咳了幾下,眉頭皺得足以夾死一隻蒼蠅。
我望天,緊咬嘴脣。可惜還是沒有忍住笑意。不但沒有忍住,而且還笑得捶胸頓足。直到朽木白哉冰冷的話語傳入我耳內,“你笑夠了沒有。”
“夠了夠了……”我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差點笑抽筋的臉頰。
對上朽木白哉的黑眸之後,我認真地一字一句道,“我是特地來聽一聽你和緋真之間的故事的。”
***
從相逢到相識到相知。朽木白哉的語氣一直都很平淡,沒有一絲跌宕起伏。只有在說到緋真去世的時候,我分辨得出他口氣中的一絲難受。
“所以……你對緋真有的僅僅是憐惜?就像當初我在現世幫助小言找姐姐那樣去幫緋真找妹妹麼?”雖然在聽到他沒有愛過那個女孩之後我有短暫的竊喜,可是竊喜之後我和朽木白哉一樣變得矛盾。因爲這對那個女孩來說好不公平。
“是的。”
“然後她在知道你有可能會被逼娶妻的時候,願意替你分擔一半的感情負荷……”我看着朽木白哉略帶難過的表情,心情同樣不好受,“朽木白哉……你有沒有嘗試過愛上她?”
“在她重病的時候試過,但是做不到。”
“所以你因爲不能回報緋真所給予的感情而感到愧疚,說什麼都要找到她的妹妹然後完成她最後的請求……”
朽木白哉的聲音淡淡的,但是語氣卻是很肯定,“嗯。”
心臟暫時從抽痛中緩了過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身前的朽木白哉,“那你爲什麼不救露琪亞?你都答應了緋真要好好照顧她的妹妹的啊。”
“可是我同樣在父母的墳前發誓絕不再破壞原則。”
“我還是那句話,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原則。”我站起身踱步走到朽木白哉身旁,“雖然我不明白你從小被灌輸的原則思想是怎麼樣的……不過……朽木白哉……一個人活着,如果他的行爲還要和自己的心唱反調,那豈不是太累了?”
朽木白哉看着我怔住,可是眼眸裡依舊隱藏着深深的矛盾。
“如果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劫囚的話,那起碼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那些旅禍救出露琪亞啊。”說到旅禍我立馬想到了一護,同樣的也想到了夜一的那句——三天以後一定讓他比你更強。我輕咳一聲道,“我說……你該不會真要和一護幹架吧?”
……
在聽到一護的名字之後,朽木白哉的臉色變得有點冰冷。
我連眨三次眼之後決定還是先回十番隊的好。一護是主角,就算小殭屍真要和他戰鬥,他也不會死。“嘛,隨便你了。我先回小白醬身邊了。”
“你……”
“你放心,現在正呆在屍魂界裡的人都沒有必要來殺我的。我很安全。”
朽木白哉垂眸,“嗯。”
幾步跨出他的辦公室,在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朽木白哉頗爲不確定的話語,“你……真的在薑湯裡放了蜘蛛?”
……
***
原來,感情這種事真的不能重來。所謂重來,只因從未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