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極盡美,香自隨風來!
寒風瑟瑟而過,抖落那枝頭已綻盡極美的花瓣,如落了一場梅花細雨。
容善怔了許久,終於提步,慢慢踏入了梅林之中。曳地的襦裙襬緩緩掃過輕輕覆於地面的雪堆,揚落片片瑩雪,沾溼了裙襬,然她已像是被迷去了心魂,全然忘了他物。
冰玄卿站在原地,看着她如癡如醉的賞着梅,那輕步緩行的模樣,仿若天上梅仙入了凡間,賞梅、看景,亦看這人世間。
他不敢跟上前去,生怕自己的闖入,會毀了這極美的景緻,也會褻瀆了她。
身後,隱隱傳來馬鳴之聲,似乎是他們的馬兒受了什麼驚嚇,正鳴叫着。
容善猛的轉回頭來,不解的看向他,那纖纖玉手正攀在枝頭,與紅梅相映襯着。
“我去瞧瞧,即刻便回。”他寬慰的朝着她一笑,一扯袍擺轉過身子,大步的躍過幾處高突的地兒,眨眼間便消逝於那堵斜牆之後。
她望着那已空無一人的地方,緩緩地轉過頭來,那攀着梅枝的手緩落垂於身側,眼神亦隨之黯然。
這滿目而望不見盡頭的梅林,她一人漫步行着,仿若天地之間便只餘她一人,有些孤寂,又有些悲涼。
梅花開得再好看那又如何,綻放於這種寒冷的冬季,終究帶着那麼一些蕭瑟,令人的心境難免有些沉悶,許是正因爲如此,所以這寒梅纔會顯得這般高傲難以親近,自開自憐。
輕捏着裙裾,她邁着蓮步,小心謹慎的行進在漫漫白雪之中,不知不覺間,已深入了梅林之間,待她站定環顧四周,若不是那自己行過留下的成串腳印,或許她便要迷失在這深深的梅海之中了。
脣邊掛笑,鳳眸盈盈流轉間,溢出能將人溺死的片片溫柔。
若是可以,她好想在王府的小院之內,也栽上一株梅花,即便比不得蕭府的梅園,至少,她又多添了一樣可以憑弔往昔的東西。
“哈哈,梅花仙子下凡塵了?!”
突然,靜謐的天地之間冒出了一道洪亮的聲響,將正陷入沉思之中的容善嚇了一驚,霍得循聲轉過身去,便見一道欣長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一身墨綠的衣袍,玉簪束髮,腰間是鑲嵌着同色玉塊的金絲腰帶,碧玉掛墜繫於腰側,手中還拿着一把極不稱時宜的摺扇,不平整的扇面之上,擔着幾片飄零而落的梅瓣。
容善驚的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肩頭撞了一根梅枝,一時間,片片梅瓣紛紛從天而降,如白雪般灑落在她的四周。
“花美,人更美!”男子又邁進一步,一臉輕浮戲謔的瞧着她說着。
“你,你是何人?”她定了定心,硬着聲音質問道。
身子微微一側,她繞過了擋住了去路的梅枝,隔着一株梅樹與他對望着。
瞧他衣着打扮,定是有權有勢之人,許是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吧。
只是他究竟是何人?爲何會在人煙罕際的地方?
再一想,這又何足爲奇,這是一處荒廢之地,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人都可來得,她能來,別人自然也能。
咬着下脣,她看着男子又上前了一步,與她隔着梅枝說道:“那美人兒又是何家千金或是夫人啊?”
聽着那輕挑的話音,她不禁又氣又羞。
她原本賞梅正起了興致,哪裡想這梅林深處竟還藏着這麼一個登徒子,而那冰玄卿說只是出去瞧瞧,卻到現下還未回來,也不知是被什麼事兒給絆住了,留她一個弱女子在此處對付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
不由得,她開始害怕起來,若是他想對她不軌,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即便她呼叫起來,也不知可有人會聽到,想來,也只能在心中乞求冰玄卿快些回來了。
想着,那步子便又小心翼翼的往後挪了一步,拉開了與那人的距離。
“哦,美人兒不肯告訴我。”
“啪”的一聲,男人收攏了扇子,手一伸,將容善嚇得連連後退,退入了梅樹底下,直到後背抵上了粗壯的樹杆,再無後路可退,而眨眼之間,男人手中的扇子已抵在了她的下巴處,扇骨挑起了她的下顎。
“肌若凝脂,膚若白玉,果然是人間絕色,我怎就不知,京都之內竟還有此等絕色佳人,果真是仙女下凡,仙女下凡啊。”男子一邊打量着她,一邊口中還不停的嘖嘖有聲稱道着。
容善撇開頭去,避開了那輕浮挑着她下顎的摺扇,想要退向一旁,卻又被他快一步的斷了去路。
“你到底想要如何?”她不禁惱羞成怒。
除卻冰玄卿,想她何曾與男子這般親近過,自然是令她手足無措,驚恐不已,偏生她那心心念唸的人還未出現,正是急煞她了。
“我要如何?美人兒不知我要如何麼?”收回扇,男子湊近臉來瞧着她又氣又急的臉蛋兒,笑意更深,“如此美人近在眼前,自然是要一親方澤纔是,那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哈哈——”
他仰頭大笑了兩聲,伸出一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對上他的雙眼。
容善眉頭緊蹙,泫然欲泣的臉上卻執意的想要裝出幾分強勢來,那模樣看在男子眼中,令他笑得越發的得意起來。
湊近頭去,他作勢想要親上她的紅脣,嚇得容善緊閉上了眼,不停的掙扎起來。
“住手!”
臨空一聲呵斥,她只覺得身子被一帶,若不是她緊靠在梅樹杆之上,定是會被帶倒在地,到是手上那鉗制的勁兒消失了。
猛得睜開眼,原本近在眼前的男子也隨之消失不見,再一細瞧,那幾步之遙處,與冰玄卿扭作一團的不正是那個人麼。
幸好,冰玄卿及時回來了。
她撫在心口處,長舒了一口氣。
只見兩人拳掌並用,武藝該是不分伯仲。你來我往間,揚起梅瓣雪花片片,紛亂的將兩人圍繞着。
她癡癡地看着,全然忘了眼前的兩個男人是大打出手,拼個你死我活。
袍擺翻飛,黑色輕卷,點點白雪紅梅,她怎麼瞧着都不像是個打鬥的場景。
“大哥,四哥,別打了。”
隨着一聲輕勸,一道人影施施然的飛入了兩人的困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