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勀又陪常安在牀上躺了一會兒,直至外面徹底黑了下來。
“肚子還痛嗎?”
“好了很多。”
“那起來吃晚飯?”
“嗯,你背過去…”
“爲什麼要背過去?”
“你背過去就行了!”
黑暗中常安去推周勀的肩膀,周勀無聲笑,乾脆直接起身,“行了。”
常安這才坐起來,窸窸窣窣地把睡袍的帶子繫好。
附近常吃的那間餐廳沒有外賣,周勀開車出門打包。
常安簡單衝了一個澡下樓,剛坐到沙發上手機就開始響,看了一眼,常佳卉的電話。
外婆去世喪禮那幾天,常佳卉幾乎每天都有微信問候,魏素瑛也打越洋電話給她,讓她節哀順變,自己注意身體,可唯獨常望德,除了派了那兩人過去走個過場之外,從頭到尾好像都沒再露過臉。
常安知道有些事跟常佳卉沒有關係,但是容她還需要緩衝時間,至少這陣子她大概沒辦法去面對那邊的人。
鈴聲響了一會兒,自動停止,但常佳卉的脾氣其實也挺犟,電話打不通她便開始換微信。
手機滴滴滴開始不斷接受信息,常安乾脆將其設置成“消息免打擾”模式。
周勀拎着東西進門,脫了外套。
常安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他把食盒放桌上,拆了手裡一隻袋子,走到沙發前面。
“啪”一聲,什麼東西被他扔到地上。
“把鞋穿上!”
常安低頭,看到腳邊一雙新的棉拖鞋,粉白條紋相間,很普通的超市款。
她撇眉:“不用了!”
“穿上!”
“我不穿這種。”
周勀眸光發沉,“先將就一下,明天我叫人去幫你買之前穿的那個牌子。”
“真的不用,再說那牌子云凌也沒有專櫃,我已經海淘了,過兩天就到。”周勀這纔想起早晨她窩沙發上看的購物網站,貌似真是一個他不知道的日本家居品牌,可怎麼爲了一雙拖鞋都要這麼犟!
常安留意他的表情,自知也不能太過分。
“沒事的,我穿了兩雙地板襪,你看…”她把腿擡起來,露出兩隻腳,腳上果然套了厚厚的毛線襪,外面一雙便是上午穿的橄欖綠,周勀這下看清了,襪筒一圈英文字——VirginAtlanticAirways,這是英國維珍航空的簡稱,也就是說,她情願穿一雙機艙派發的一次性地板襪,也不願穿其他牌子的拖鞋。
周勀被她弄得快要精分,不覺搓了下臉。
“行,隨你吧!”
他把那雙條紋拖鞋扔進鞋櫃,“過來先吃晚飯。”
……
深夜,何宅,何兆熊剛應酬完回來,司機把他扶進屋,屋裡也沒其他人,傭人都已經睡了,整棟別墅都靜悄悄的。
“你回去吧!”
他把司機支走,自己坐沙發上,心想到底歲月不饒人,以前連續幾天不睡覺在外面折騰都沒事,現在是稍微鬧一下就覺得乏得很。
他揉着腦袋在沙發上又癱了一會兒,起身想上樓,可一轉身,走廊陰影處似乎站着一個人。
何兆熊驚了一下,“誰在那裡?”
黑影挪動。
“爸,是我!”
何賓煞白着一張臉從暗光處慢慢走出來,身上還是那件常穿的外套,只是身形過於消瘦,所以外套罩在上面顯得有些鬆落。
何兆熊見了忍不住臉色發沉,“你也知道回來?”
“……”
何賓杵那也不啃聲,到底是父子,何兆熊微微又收了一口氣,“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晚飯吃過了?”
“吃了!”
“嗯…”他扶着沙發扶手,酒勁上頭,也懶得多費口舌,揮揮手,“那早點休息,別成天不知歸宿野在外面胡鬧!”唾了兩口就要上樓。
何賓緊跟了兩步,“我有事問你。”
“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不行,必須今天說清楚!”口氣顯出了強硬。
已經走到樓梯口的何兆熊突然扶住欄杆回頭,“什麼事必須今天說清楚?”到底以前當過兵的,所以目色一掃何賓還是有些杵,但心裡窩得那股火在猖狂作祟,乾脆直接問:“是不是你讓東哥去接建築公司那塊業務的?”
何兆熊臉色一沉,“對!”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建築公司那邊一向是我在管,你無緣無故把他弄過去,以後我還怎麼立足?”
“怎麼立足是你的事,再說你這幾年有花心思在工作上?”
“怎麼沒有!”
“有屁!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破事?”何兆熊又唾了一口,何賓還是挺怕他的,氣焰立即蔫兒了三分,何兆熊看他這德行更加來氣,揮揮手,“趕緊滾,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爸……”
“還有,這幾天抽空去你妹妹那當面道個歉!”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自己看看自己乾的混賬事,你妹妹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她擱我這跟我鬧了好幾天,你真以爲我是無緣無故讓灝東去接管建築公司。”
話裡的意思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何賓聽了更加不甘心。
“孩子那事是我的問題,可東哥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這身上的傷都還沒好齊,你沒理由把我管的公司拿去堵他的嘴,還有靈子那死丫頭也是胳膊肘往外拐,還沒結婚呢就他媽成天……”
“閉嘴!”
“我又沒說錯,孩子沒了還能再生,流個產就哭天喊地的,我又沒要她的命,再說你真以爲姓陳的對那死丫頭多死心塌地,爸我告訴你,他在外面…”
“說夠了嗎?”
“爸…”
“不爭氣的東西,滾,趕緊滾出去!”
何兆熊連吼幾聲,顫咧咧地扶着扶欄上樓。
何賓大概終究不清楚何兆熊爲何要這麼生氣,站在他的立場只覺得父親偏心,偏心一個外人,可站在何兆熊的立場,作爲父親,大概看到這樣的兒子都是痛心。
樓上一陣腳步聲,門被撞上,旁邊小隔間裡有小保姆聽到動靜探出頭來,看到站那一臉憤惱的何賓,畏縮縮的問:“少爺,您……”
“沒你啥事,滾你房間去!”
小保姆被無辜罵了句,臉上恭敬,可闔上門,嘴裡立即嘀嘀咕咕地罵回去:“吃屎的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根蔥!”
夜深露重,何賓終究還是不願留宿在家裡,氣鼓鼓地衝出大門。
車子停在門口,他步行過去,風大,吹得他鼻涕直流,剛好兜裡手機又響,他拿起來接通。
“喂,啥事?”口氣十分不好。
那邊頓了下,半挑釁地回:“何少,大半夜這是誰沒伺候好呢,脾氣這麼大!”
“有事說事兒,煩着呢!”
“行行,那我說事……”那邊又緩了下,“你昨兒讓我查的東西查清楚了。”
何賓聽完眼睛眯了下,“效率這麼高?”
“嗤…就男女廝混那些破事,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你給個地址吧,我整理一下發給你!”
“成,看完要是滿意,明早按之前的數目把錢打你賬上!”
“哎喲還跟兄弟這麼客氣,破大點事兒,回頭再說吧。”
兩人又聊了幾句,何賓掛了電話,心情好像一下子又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