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升,炊煙裊裊,軍營中昨日受創,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窩囊的一次,常勝使得將士們都在心中有了一股傲氣,驟然如此,士氣不覺中便低下起來。
還好這一場敗仗是張橫帶兵,嶽少安到來之後,士兵們從心理上自覺不自覺的就將責任推到了張橫身上,潛意識中,他們認爲,若是帝師帶兵的話,絕對不會有此慘敗。
不過,儘管如此,死了那麼多兄弟,還是讓氣氛有些壓抑,開飯的時間到了,吃飯時,軍營中少了以前的歡笑聲,有的只是沉默。
偶爾有人說幾句話,顯得異常的顯眼,因而,乾脆便沒有說話了。嶽少安將一切看在眼中,心裡感慨良多,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雖然如此,但是,現在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上去當着全營的將士做一次演講,也許會有些作用,不過,這都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現在的第一要務,便是和楊凡談判,然後決定是攻山還是收編。
當然,嶽少安希望的是收編,只不過,現在還不清楚對方到底有什麼要求,眼下看來,楊凡此人並不傻,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他提出什麼要求來,應該也是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
因爲,楊凡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可是,與此同時,嶽少安也知道,在楊凡的手中也有籌碼,那便是金兵,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這樣就給他在談判桌上有了底氣……
擡頭看了看幾近中天的日頭,嶽少安緩步朝前走去,幾個士兵正吃着飯,看到嶽少安過來急忙起身行禮,嶽少安擡手虛按,示意他們坐下,隨即,邁步朝帳中行去。
看着帳門前掛這的一縷黑絲,嶽少安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入帳門,嶽少安便讓身邊的侍衛退了出去,他緩步來到大帳的整中央處,月夜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單膝跪地。
嶽少安轉過身來,急忙將她扶起:“怎麼樣了?”
“您看!”說着,月夜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地圖,遞給了嶽少安。
嶽少安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過來,攤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來到桌前,將地圖平整地鋪開仔細查看起來……
圖上,整座青山繪製的滴水不漏,就連山下道路那一處寬窄,那一處道路上方緊貼崖壁,那一處怪石橫生都表的一清二楚。
同時,各處的防禦佈置,山石河流全都清清楚楚,就連山頂處有幾間房屋都標的清清楚楚。
“嘖嘖嘖……”看了半晌,嶽少安不斷地嘖嘖稱奇。
月夜站在他的身後,一直沒有說話,靜立着。
良久,嶽少安才擡起頭來,吃驚地看着月夜,雙目盯在月夜的臉上,讓她這樣的女子也忍不住面色微紅低下了頭去……
“月夜,這是你畫的麼?”剛問出這句話,嶽少安便一拍腦門,這怎麼可能是月夜畫的,先不說她有沒有畫這種地理方位圖的能力,縱使她是這方面的行家,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畫出這般詳細的地圖來。
果然,月夜輕聲回道:“回稟帝師,這圖並非月夜所畫,是屬下在山上偷來的。”
“月夜,你幸苦了,這一次給你記大功!”說着,嶽少安點了點頭,目光又一次移到了圖上,仔細看了起來,忽然,他眉頭一皺,額頭上滲出了陣陣冷汗……
月夜見狀,不知所以,情急下,她急忙閃身來到嶽少安身邊,關切的問道:“帝師,有什麼不妥?您怎麼了?”
嶽少安沒有回答月夜的問題,而是雙目依舊緊盯在圖上,先前他只是主意到了山上的佈防,卻沒有想怎麼去攻山,現在仔細一看,這才後怕起來……
首先,山周圍的道路是成三角之勢,若是將山下的道路堵死,那麼想要通過這裡,就必須繞道到山上,再折返下來,不過,這個倒是不是重點,因爲山下的道路寬闊,想堵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現在大軍駐紮在此,楊凡若是派人下來堵路,無疑是找死,而且,他也沒有那個必要,那樣做,不是逼着自己去攻山麼……
楊凡斷然不會如此犯糊塗,真正讓嶽少安頭疼的是過了半山腰處的防禦工事後,那一段路,雖然在山腰處折損了近千的騎兵,不過,依嶽少安來看,這裡還形不成真正的阻力,先前在這裡吃敗仗,一來是不瞭解敵情,二來是張橫擅長陣前對壘,並不擅長這種山地攻防戰,當然,用人不當纔是最致命的錯誤……
在後面那一段路上,有一座浮橋,浮橋的下面河水中的水源卻是一個天然湖泊,只要將湖水放開,河中的水位會暴漲起來,浮橋周圍的道路與防禦工事都會被沖毀,更別說是人了。
看了許久,嶽少安也沒想到破解之法,他擡起頭,苦笑了一聲,如果非要攻下山來的話,傷亡會很大,之後,自己絕對沒有能力再和金人一戰了……
“月夜,這圖,你是從那裡拿到的?”嶽少安突然問道。
月夜正擔心着,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嶽少安突然發問,讓她了一下,下意識的說道:“是在楊凡的書房。”
“哦?”嶽少安每天皺的更緊了:“你詳細說一下經過。”
月夜點了點頭,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她一路尾隨着孫成廣,上到山頂後,待孫廣成與楊凡談完話,便悄悄地將嶽少安要帶的話寫在了紙上放在楊凡的書房桌面上,隨後,正當她想去了解一下地形時,楊凡卻來到了書房,取出這張圖隨意看了一遍後,就放在了書桌旁,繼而行了出去……
之後,月夜就帶着圖返下山來了。
聽月夜說罷之後,嶽少安突入微微一笑,似乎先前的顧慮全都被拋在了腦外一般,他看着月夜,輕聲道:“你做的很好,去休息吧!”
月夜有些茫然,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月夜離開後,嶽少安命衛兵將高崇叫了進來。
高崇陪着張橫來攻山,結果損兵折將,雖然沒有他什麼責任,但是,他依舊有些心裡不好受,尤其是張橫被打的皮開肉綻,他卻完好無損,這更讓他覺得有些難堪,因而,他一直躲着嶽少安,不敢見他,現在被傳喚進來,也是低着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看着高崇的樣子,嶽少安不禁有些啞然:“這是怎麼了?仗沒打贏也不至於如此啊?”
“嶽先生,我……”
嶽少安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就是有要說自己有什麼什麼責任之類的話,現在,他沒有興趣聽這些,楊凡這次故意讓月夜帶出這張圖來,無非就是因爲自己給他下的最後通牒讓他有些作惱,但又不想讓雙方的關係弄到不可調和的地步,因而才用這招像自己示威。
經過嶽少安的判斷,覺得楊凡這樣做無非就是想給他自己在談判桌上多一些籌碼和底氣,他也知道時間緊迫,嶽少安沒有太多的時間等,因此,今天他一定會派人來談判的……
嶽少安顯然讓高崇過來,便是讓他去山下等人去,以免士兵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失手傷人反而不好了,故而,沒等高崇將話說完,嶽少安便匆匆擺手,道:“別說那麼些沒用的,今日有要是讓你去辦。”
高崇先是一愣,隨即一喜:“嶽先生,是要攻山了麼?”
“攻山?”嶽少安瞅了他一眼,道:“好吧,給你二十人,你若攻的下來,我很樂意看到。”
高崇睜大了雙眼:“嶽先生,您不是開玩笑吧?”
人手嶽少安在找高崇來之前便已經準備好了,都站在帳外,都是嶽少安的衛兵,帶着高崇行出帳外後,嶽少安指着衛兵道:“你就帶着他們去。”
“啊?”高崇傻眼了,人都準備好了,如此看來真的不是玩笑,他看着二十多個衛兵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轉過頭來看着嶽少安,目光中透着一副悽慘可憐之色,那眼神,恍如就是對着一塊石頭,也能感動的對方落下淚來:“嶽先生,我和您無冤無仇,我還一心想着等您上了年紀好好的儘儘孝道,您怎麼現在就想着讓我去送死,您捨得這麼好的學生麼……”
看着高崇又恢復了以前那股死皮賴臉的模樣,嶽少安笑罵,道:“等我老的時候,估計你也年輕不了多少,少和我來這套,我看那楊凡今日必定會派人來見我,爲了不出意外,你現在帶人去山下迎他去。”
“呃?”高崇利馬擡起了頭了,那強擠着的淚水,還沒被擠出來,便又讓他收了回去:“不攻山?”
“你還是想攻山麼?”嶽少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不不……”高崇擺了擺手,道:“只是接人麼?就這麼簡單?”
“你很喜歡複雜麼?”
“不喜歡。”
“那還不快去——”嶽少安一腳踢來,高崇急忙帶着人朝山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