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少滿腔興奮,帶着五千人馬從東城門悄悄行出,一路上異常小心,徐徐而進,不敢有絲毫大意。這若是換做平日,以徐大少這般火爆脾氣,那裡能容得下這般慢行,不過,這一次他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態,萬般不能忍,也得忍下來。
他不斷地在心裡告訴自己,只要抗過了這段路,把牛青的腦袋提回來之時,一切便都好了。他此刻心裡恨透了牛青,這小子太壞了,先前裝嶽少安騙自己,若不是抓住了細作,現在自己還以爲是和嶽少安交手呢。把自己愚弄瞭如此之久,怎能輕易放的過他,抓到了他,定要將其剝皮抽筋,掏心飲血,方能略微減輕自己心頭之恨。
徐大少心中默罵着,一直來到了距離牛青大營十里之處時,這才停下,等待斥候的消息,時隔不久,斥候匆匆而回,帶回的消息是牛青大營插滿將旗,但是看起來人數並不多,營前巡崗的士兵每隔半個時辰便會輪換。
徐大少這一次並沒有聽風便雨,急急衝殺過去,而是仔細地把他們換崗的時間都詢問了清楚,這才仔細計算了一番,決定在換崗之時衝殺過去。
如此,徐大少便耐着性子下令就地休息,等待時機,在焦急地踱步中,徐大少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猛地翻身上馬,高喝一聲:“將士們,前面便是牛青的大帳,這一次我們是吃了不小的虧,不過,只要我們拿下了牛青,這一切便都不重要了,勝利最終會是我們的。跟我衝啊……”
吼聲落下,士兵們齊聲吶喊,戰馬馳騁開來,不到十餘里的路程眨眼便至,徐大少這一次真得是下了工夫,計算的時間分毫不差,待到他帶軍殺來之時,果然見到牛青的營寨前方正在換防,這個時候,剛好是寨門大開,裡面的人正在往外走,外面地往裡進。
此刻正是營寨空門大開之時,而以往交鋒中勇敢果決,處變不驚的宋師城將士卻大失水準,勇敢果決雖然還在,不過處變不驚卻是丟得一點不剩了。他們的勇敢果決直接表現在了逃命上,看到了大理軍,那些巡崗的士兵調頭便往營寨裡面跑,慌亂下,連關營門這個常識都給忘記了,只有少數幾個士兵跑過去關營門,而徐大少憑此判斷,這絕對是心虛的表現,牛青營寨中定然沒有幾個兵,不然不會如此驚慌。
一時間,徐大少彷彿已經看到了牛青那嶄新的頭顱已經洗乾淨放在了那裡,只等他前去取了。口中高聲喊道:“放箭,切勿讓他們關上營門。”
大理軍中一陣亂箭射出,營門前忙着關門的幾人中頓時有人中箭倒地,其他人四下轟逃,再也沒有人敢去碰那要命的營門了。
這時,營寨上方的士兵似乎也反應了過來,也是一陣亂箭射出,不過,相比起大理軍密集的箭雨,這好比是水壺中滴出了幾滴水一般,那箭實在稀疏的厲害。
大理軍眨眼間便已經衝到了營寨下,上面的士兵看到,驚呼逃命。然而,他們看似叫的厲害,但逃跑之時動作誇張,腳下卻沒有跑出幾步去。
這樣的情景本來什麼詭異,只可惜徐大少現在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渾然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即便是注意到了,他也只是以爲這些士兵們是因爲驚嚇過度,雙腿發軟而逃跑不利了。
衝入營寨之內,牛青的人紛紛朝裡面逃去,徐大少哈哈大笑,手中兵刃向前揮去,一馬當先直奔中軍大帳,口中也沒閒着,一個勁地喊着:“殺——”
就在徐大少以爲勝利不然是屬於他,而牛青的人已經盡數逃亡後營,牛青大帳就在眼前之時,忽然,徐大少只覺的腳下一空,戰馬陡然沒入了地面,與此同時,他也被帶着朝下面跌去,“噗通、噗通……”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緊跟着徐大少的將領們一個個前赴後繼地掉進了陷坑之內,人壓人,馬摞馬,後面受不住腳的人不住地朝陷坑裡倒去。
待到後面的人看到情形不妙收住腳時,前方主要的將領幾乎已經全部掉了進去。這次輪到大理軍傻眼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前一刻自己還在追着對方殺,現在莫名其妙的將領們就都跑到了地裡。
情形急速逆轉下,剛纔還在逃跑的那些士兵們猛地調轉回來,朝着大理兵殺來,這一次,整個都調轉了過來,大理兵調頭便跑,後面卻是牛青的人在追殺着。與此同時,先前那些“腿軟”的士兵也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從新擡弓射箭,一道道利箭射出,猶如狂風暴雨,異常猛烈,大理兵慘叫着丟下許多屍體,另外一些運氣好的人終於衝出了營外。
然而,滿以爲逃過大難的他們,再一次絕望了,不知什麼時候,營寨外面已經有一排隊形整齊的騎兵等在了那裡,在他們前方是一堆弓弩手,手中的連弩一陣激射,大理兵又被射回了營寨之中。
眼見前無退路,後有追兵,而頭頂上還有那要人性命的弓箭,大理兵絕望了,他們之中開始有人扔下兵器跪地投降了。投降,就如同是瘟疫一般,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便陸續地跟着放下了兵刃,很快,大理兵便盡數放棄抵抗。面對這種局面,他們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窩囊的死,另一種便是投降了。
這個時候,普通的士兵大多都是百姓家的孩子,對於他們來說,能活當然不想死,投降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這一戰倒是很附和徐大少的作戰風格,那便是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只不過,勝利者不是他而已。
宋師城的士兵清理戰場的能力很強,這段時間,他們也沒少抓俘虜,已經是得心應手,很快便將那些俘虜盡數待到營地看管好了。
而徐大少也光榮地被牛青的人用勾爪從陷坑內撈了上來,坑底早已經佈滿了石灰,徐大少掉進去便被石灰迷了眼睛,此刻已經不能辨物,而且,在他身上還壓着一條馬腿。
待到士兵們將他綁了之後才發現徐大少斷了一根肋骨,牛青便急忙命人先給他醫治,用清油洗了眼睛。牛青親自來到了他的牀前,道:“徐將軍,你我交戰數月,今日方纔得見尊顏……”
徐大少冷哼一聲,看着面前這個清秀的年輕人,比自己小了許多,而且聽他說話的口氣,也不難判斷這便是牛青,自己這次來便是要取眼前這顆腦袋的,然而,現在卻從了送頭顱的。這讓他心中極度不是滋味,強忍着痛楚,道:“要殺便殺,那裡來這麼多廢話……”
牛青呵呵一笑,道:“徐將軍此言差矣,你我很快便會是一殿之臣,我牛青那裡會做傷及同僚之事。”
“此言何意?”問出這句話,徐大少猛地反應了過來,擡起頭看着牛青,冷笑一聲:“徐家沒有投降的孬種……”
他的話音剛落,忽地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大哥……”
“嗯?”徐大少聽着聲音熟悉,扭頭望去,只見徐二少匆匆跑來,先給牛青行了一禮,這才又跑到了他的身旁,道:“大哥,我擔心死你了,你沒事太好了。牛青將軍人很好,他不會虧待你的……”
“噗——”徐二少的話還沒有說完,徐大少嗓子裡憋着的一口血便噴了出來,濺得徐二少滿臉都是。他倒不是因爲見不得這個兄弟,主要是自己剛剛吹過牛,這小子便來砸自己的場子,這讓一向愛面子的徐大少着實難以忍受,只羞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口鮮血吐出後,腦袋一外,雙眼泛白,頓時暈了過去。
徐二少見狀,大驚失色,上前晃動着徐大少的身體高聲呼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與他呼聲相伴的還有他那條叫聲如驢的母狗。
牛青看着眼前這對徐家兄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揮揮手讓人將那狂吠不止的狗帶了出去,又上前,道:“二少不必擔心,大少只是受重昏迷,卻無有性命之憂,你切莫驚擾到他,我讓醫官前來看看……”
徐二少又喊了幾聲,聽着牛青的話,這才放心了下來,回過頭來感激地看了牛青一眼,道:“多謝將軍了。我大哥從小就疼我,見他如此,我這心中是不好受……”
牛青客氣地笑了笑,道:“二少放心,且回去休息吧,這裡我會讓人照顧好的。”
徐二少感激地又是一通猛說,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臨走之時還不忘回頭朝自己的兄長看上一眼,渾然不知,便是他這個丟人貨讓自己的兄長羞憤而暈死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