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眼中都是震顫之色,雖然口中也是附和,但卻全沒有了往日裡捧哏的心思,也沒人說什麼陛下聖明,洪福齊天之類的廢話,腦中反倒想的是:這……這車陣果然厲害,只憑百餘人竟能抵擋數百人三面偷襲不說,還能反敗爲勝?還有那黃傑,手上居然有一支二百餘人規模的成建制騎兵?
一時間人人都比趙官家還急,下了昇平樓來,個個都是爭先恐後的上馬,自然要跟着趙官家一起去探個究竟。
只是如今大亂才定,自然比不得往裡微服私訪,就算趙官家一再催促,待高俅就點了禁中駐防的一營捧日軍騎兵護着百餘大臣將軍出得皇城西華門時,卻已經是二更三刻的時辰了。
待直奔內城西南角的宜秋門(舊鄭門)入得外城時,三更初刻的更鼓早已敲過三遍。但見此時,宜秋門外和崇明門(新門)前的新門瓦子火勢已然稍稍漸弱,可也能瞧見那瓦子中過半的房舍棚肆早已被燒成了白地一片。
甚至出宜秋門時,還能瞧見不少百姓就坐在內城的城牆根兒下看着一片火海嚎啕大哭,不過趙官家此時卻也顧不得理會這些遭災的百姓,急衝衝就往黃家的車陣奔了過去。
行不過三裡,便也能瞧見建築在一片菜地之中黃家車陣,如今車陣四周正燈火通明,正好瞧見一隊隊身着宋軍制甲的戰士正在打掃戰場,甚至見了捧日軍騎兵護衛的趙官家等人逼近過來後,更有牛角軍號之聲急促響起,瞬間就見車陣裡奔出了百餘騎人馬迎了上來,領頭之人更是一員身穿銀甲銀盔使槍小將。
見此情形,自然有捧日軍背旗手揹着認騎上前通報,旋即那銀盔小將便也喝令戒備,單人一騎奔上前來,待瞧清來人果然不錯時,便也滾鞍落馬,以軍禮拜道:“岳飛參見陛下!”
趙官家忙也下馬來扶,卻也見得岳飛身上的銀甲染紅,手上一杆馬槊也是瀝血未乾,不過渾身卻未見傷,便也喝道:“好!好一員猛將!”
這岳飛乃是黃傑師弟,且黃傑還動用個人關係找趙官家與他謀了具保要考武舉之事,高俅、王黼還有樑師成等人都是親見。因此之前聽了戰報,如今又見他勇武之姿,那還會生疑。聽得趙官家當面誇岳飛是猛將,高俅忙也哈哈大笑着上前道:“此子或可爲將,卻也還需磨練,不過若是放在俺的殿前司,直來做個虞侯也是當得!”
趙官家聽得龍顏大悅,便也拍着岳飛肩膀笑道:“還不快謝過高殿帥提拔?”
哪知道岳飛卻是叉手對高俅一禮,沉聲道:“飛,有誓在先,不中武舉不爲官!”
這話說的衆人都是一愣,便是高俅臉上也是尷尬之色,倒是那王黼好不容易逮了機會,便也上來大聲道:“好!有志氣!不枉王某當日爲你具保,如今瞧來果然不曾走眼!”
王黼這話說得大聲且理直氣壯,就好像深怕旁人不知道他早已爲岳飛考武舉具了保一般。
趙官家便也跟着打了哈哈,便將這事先且揭過,直來問方纔的戰事如何,岳飛當即便也擔任起了解說,便引着衆人來瞧戰場。只是如今衆人所在的車陣北面並非是最激烈之處,且經過了打掃,地上是死屍血跡不多,於是便邀衆人直往西面去瞧。
待岳飛引着趙官家等人轉到西面時,景象自然要比北面慘烈多了,當場便看得好些個文官,還有跟來的皇親國戚張口便嘔吐了起來。便是趙官家,也忍不住以袖捂口,險些直接將一口殘食從口裡噴出來。
那北面的死者多是箭傷斃命,黃傑雖然領着十八騎首先衝的是北陣,但因爲人數太少,自然是一觸就走,至於西面卻是經過了一番苦戰,且黃傑還下馬步戰了一場,砍殺的人自然要多,再說黃州衛的兵器也不是一般的鋒利,因此便也見得西面陣前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甚至還有被片成兩瓣的屍首,自然是好不刺激。
然而,沒等趙官家一行剛將心情平復下來,岳飛便又領着他們去到了南面,等看清了那南面陣前數十個被小兒手臂粗的弩箭活釘在地上的屍首時,便是趙官家也終於忍耐不住,嘔啊一聲,張口噴了出來。
也就在這時,誰知道那高俅卻是哈哈大笑,指着弩箭紮成的人肉叢林道:“好!好!神衛軍第四軍第二指揮第三都指揮何在?當記奇功一件!”
說着還跳下馬來,走到了連串兩人的一杆弩箭近前,還叫人拿來火把照看了弩箭尾部的戳記,拍手笑道:“第三都射手潘熊,好準頭!當記三轉上等軍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