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進入道興元年的十月,整體而言倒也無甚大事。
首先便是趙佶父子終於反目之事,倒也紙包不住火,好似一夜之間便叫天下人皆知,朝廷方面雖然先後派了李綱、吳敏乃至白時中等人前往南京應天府勸說太上皇還朝皆無功而返不說,太上皇更好似鐵了心一般,居然就在南京應天府建了行在,然後讓童貫和高俅領着勝捷和禁衛分別北上和南下,佔了單州和毫州,以兩州府庫資財及應天府所轄稅賦直接供養趙佶行宮,又派人前往開封頒了明旨,要求趙桓親自去應天府城下出郊奉迎。
趙桓自然不敢前去,便又派了鄆王趙楷、肅王趙樞、景王趙杞三人前往應天府說項,誰知道三人被趙佶扣下不說,還派人回來傳信道若是趙桓不能來應天府迎俸,或可先去黃州迎還了太上鄭皇后,待到天寧節時,或可與太上鄭皇后一道來應天府迎他返回東京。
比起叫趙桓去應天府城下迎還,這個要求無疑在難度上又更高了一個層次,自然是叫趙桓束手無策。因爲相比之下,在應天府不肯還朝的太上皇還是好說話的,至於臥在黃州的殺星黃傑,卻是當真無人敢惹啊!
也就在趙桓爲這個事情正焦頭爛額的時候,也不知什麼時候起,東京城內的勾欄瓦舍之中,卻是有藝人大勢演起了“上柱國千里走單騎,黃天霸勤王五連殺”的摺子戲碼。說的是這前朝北周有一位上柱國大將軍,姓黃名叫天霸,得知都城被敵國圍困,在無權調兵的情況下,千里走單騎返回都城勤王,在城下連斬五元敵將,卻因爲那北周的皇帝害怕這黃天霸入城之後奪了他的皇權國祚,因此便也下令不開城門,最後一身赤膽忠心的黃天霸竟也活活在城下力戰而死,以身殉國。
這一出摺子戲一經推出,便迅速火爆了汴梁城中的大街小巷,雖然戲子們演時都會特意說明這乃是前朝故事,可聽戲的人卻又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名喚黃天霸的無敵將軍,隱喻的又是誰來。
一時間,東京城內民意洶洶,物議紛紛,種種市井傳言自然不脛而走,更有一些不怕死的街頭小報,將各種小道消息歸置整理成集,大勢刊印不休。
更有甚者,甚至專爲《說文解字》(宋朝文人必備的字典類工具書)出了一篇“時文新解”(類似新詞解釋),並在裡面專門收錄了“賣妹求榮”一詞,甚至更有人效仿太史公的文風,著新史記一篇,將“昇平之約”的來龍去脈詳細記之。
此類文字,出街之後自然引來文人追捧,不過數日便也傳遍了京畿十五路之地,旬日間差不多便也傳遍整個大宋天下。
然而,對此情形,趙桓還真是無計可施,十月中時,他聽得街頭開始傳唱什麼“黃天霸勤王五連殺”的戲碼時,尚且還不以爲意,待到得知街頭巷尾皆是“賣妹求榮”的時文新解和有關“昇平之約”的野史小抄,也才知道大勢不妙。
忙也尋了開封府尹聶山,要他出面懲治傳抄之人,誰知便是聶山也是攤手道:“民間早已街巷遍傳,又豈能堵得了悠悠衆口?”
也就在趙桓對此事無計可施之計,北鎮雄、霸二州的种師道卻又發回急報,稱探得北退之後的金軍再有異動,正從渝關和古北口不斷增兵至潭州、平州一線,總兵力已經超過了八萬,加上西線盤踞在大同的金國五萬西路軍,此時整個雄、霸二州一線上金軍的總兵力差不多已經超過了十五萬,而大宋在北線的守軍如今也不過十五萬的數量,加上超過九成都是步兵,因此希望朝廷設法與他再籌集三百萬緡軍費,好從速再徵募十萬兵丁堅固防線。
得此消息,趙桓頓時頭大:城外,太上皇分庭抗禮之勢漸成;城內,市井民間非議洶洶民心思變;邊關,軍情告急催糧要食情勢如火如荼。
趙桓當真是束手無策了,只得還是來求問身邊的一衆謀臣,可是一連議了三日都拿不出一攬子的解決辦法來,最終還是聽了王黼的計策,先弄一筆錢財與种師道,叫他好生固守對金的防線,不使金人再度南下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也就在這時,金國卻派來使者,詢問當初金軍撤兵時宋廷答應分期給付的軍費何時解送,已經今年的歲幣可曾準備好了,還有三鎮準備何時交割?
經過這麼一提醒,趙桓君臣這也才猛然想起,當初他可是答應了完顏宗望一千五百萬緡的賠款,並且當時也不過籌得了相當於六百萬緡的錢財當做首期款項給付,如今還欠着人家九百萬緡,並且當時還承諾的是三年之內分三期付完,加上還有金國繼承下來的,原來大宋給予遼國每年五十萬緡的歲幣。
也即是說這如今,要是不想跟金國再次開戰的話,就得立馬準備好三百五十萬緡錢財拿去交保護費。
甚至於趙桓君臣這也纔想起,當初金軍因爲在北撤時,因爲招了宋軍的沿途截擊,不得不急忙退出了宋境,並未當真佔了西北三鎮。待他們退走後,西北三鎮又在種師道的主持下收復歸宋,如今割還是不割,當真也是一個問題。
頓時,趙桓君臣再也顧不得街頭小報上的流言蜚語,勾欄瓦舍裡演的什麼戲碼,甚至是趙佶要在應天府搞復辟的事情,全部心思都撲在了這筆保護費上。
到底給是不給?又或者是不是將這筆保護費拿給种師道去招兵買馬,頓時也就成爲了爭論的主要焦點。
以鄭望之、李梲、白時中和吳敏等人爲代表的求和派,卻是已改當初城下求和時的孬種模樣,紛紛挺着脖子好似鬥雞一般據理力爭什麼當時乃是權宜之計,籤的又是城下之盟,自然做不得數,不但不能把西北三鎮割讓,便是歲幣和賠款也可能依約給了金國。
倒是原先主戰的李綱、宗澤、李若水和何慄等人,甚至還有王黼,卻認爲此時萬萬不可失約與金人,畢竟金軍勢強氣盛,而西北的防線如今在種師道的整合下雖然重新構築,但兵力和戰力方面都不佔據優勢,此時與金軍開戰極不明智。
甚至王黼建議,賠款或可先欠着,不妨先拿出一筆歲幣來,先緩過了今冬再說。
然而也就在這時,太學生陳東卻是又給趙桓獻了一個好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