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黃傑倒也記得老餘深提過,當初宋廷的財政富餘的確不多,雖然可供十萬戰兵三年之用,但就這麼點財政儲備顯然是不足以支持宋廷收復燕雲十六州的,不過要是開啓了內藏密庫,取出裡面價值數億貫的錢財來用的話……還真難說啊!
不過黃傑一想,卻是笑道:“伯父想來也是不看好此議吧?”
樑師成搖頭苦笑一聲,他與蔡京和童貫一樣,在朝中也有個別號,叫做“隱相”,“隱相”的意思自然就是“隱藏在陰影裡的宰相”,由此可見樑師成的肚子裡可不是草。
聽黃傑如此一問,便也答道:“且不說東京眼下先後遭了祝融、共工之災,便也說就算如了他們的意思,開了密庫拿了錢財出來,這糧草兵器又豈是你想買就能買來?想買多少就能買來多少的?再說東京城內禁軍號稱八十萬,也不算西北邊軍,光是京畿十五路里的其他十三路廂軍,便也號稱總數超了五百萬,可又當真是今日裡大把銀錢撒將出去,明日裡便可拉出一支三十萬人的隊伍北上收復燕雲?笑話!天大的笑話!”
不過,樑師成過一把吐槽過了癮後,便也轉頭來問黃傑道:“雜家說得對也不對,駙馬又以爲如何?”
黃傑向來最善於觀察眼色,雖然樑師成剛剛這番吐槽的確是發自肺腑,不是做作,但最後這一問卻是暴露了,黃傑便也點頭答道:“不錯,伯父所言甚是!小子一貫認爲,宋遼金三國乃是兩弱一強,自然是兩弱聯手鬥一強纔是!此時出兵攻遼且不說時機對也不對,倉猝之間只怕難以成事,到頭來極有可能是偷吃不着羊肉,反惹來一身的騷味兒。”
樑師成聽來眼色一亮,便也拍手道:“不錯,駙馬說得有理啊!”
不過黃傑卻是沒停下來,而是繼續道:“不過,這開啓內藏密庫的事兒……到是可以研究一下!”
樑師成聽來一驚,忙也問道:“如何?”
黃傑道:“裡面的錢財,既可以拿來救災,也可以拿來對西夏用兵,甚至可以……拿去暗中資助遼國和金國,權當是咱們打的賞兒,只要讓遼人和金人在臨潢府打出狗腦子來便成。”
“這……這這……”樑師成聽了,張着嘴這了半天,倒也想明白了過來,點頭道:“救災倒也用不上……叫雜家來看,其實對西夏用兵最好,如今遼人與金人打得勢均力敵,怕也用不上咱們暗中資助……這給少了人家瞧看不上,給多了……可不是資敵?”
黃傑忙也來與樑師成比了個大拇哥道:“伯父思慮縝密,倒也的確如此啊!”
樑師成哈哈一笑,此時正好感覺車身突然一震,而後速度便也快了起來,當即樑師成便也揚起車簾子一瞧,卻是終於從任店街爬了出來,上了樊樓前直通東華門的平坦石道,速度頓時加快了不少。
又走了大約一刻多時辰,二人便也入了宮中,直往崇政殿去了。
待到殿外聽宣的時候,果然聽見崇政殿內嗡嗡嗡的亂成了一鍋粥,似乎自由討論了很長的時間。很快,隨着先進去的樑師成一聲尖利的爆喝,頓時殿內便也立刻安靜下來,然後自然宣了黃傑進殿陛見。
這裡要說一句,爲什麼要這麼正式的宣召陛見,是因爲之前黃傑可是“休朝待召”的狀態,而且如今這事要召他上殿應對,並不是老丈人叫女婿來家吃飯,所以必須要走這麼一個形式。
但說黃傑身穿一身的便服上殿,自然不能以朝儀來見,便也行了個常禮,趙官家倒也沒有來扶,只是高聲道:“賢婿快快平身,上前說話!”
黃傑自然答應,便也上前,不過卻是留意了一下殿中情況。但見崇政殿的規制不大,自然比不得大慶殿,格局比常朝的文德殿大概要小上一半還多,殿中兩邊設有十二席正席,偏席約有個五、六十,如今自然坐滿了人,
所謂正席,也就是一人一個小凳和小方桌,偏席就沒小凳子只有地席和小方桌。看來是開完常朝後,用着午宴的藉口,一邊吃飯一邊開小圈子會議。
黃傑上前後,自然有女官引了黃傑在趙官家右手邊空出來正數第三的正席入座,如此算起來,他在趙官家的座下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落座之後,趙官家也不客套,便自來問:“賢婿可知北面之事了?”
黃傑忙也答道:“已經知曉,臣聽聞高太尉獻得一策,或可行也!”
“賢婿此言何意?”趙官家聽來一愕然,滿殿的羣臣也是愕然,就是高俅自己也是一臉的驚訝,黃傑忙也道:“臣在來的路上,聽聞高太尉獻策開啓內藏庫,可有此事?”
這樑師成跑去駙馬府把黃傑親自召來,一來一回差不多花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所以黃傑剛剛得知的這事,對於趙官家他們而言卻是大半個時辰之前的事兒,當即便也瞧見趙官家臉色一變,不過卻還是道:“卻有此事,不知賢婿以爲如何?”
黃傑一看趙官家的臉色,倒也明白這事在他未到或許已經有了定議,不過趙官家明顯還是舉棋不定,所以還是願意聽聽自己的見解。
黃傑便也道:“臣以爲,如今正是對西北用兵的天賜良機,若開啓內藏庫整軍向西,有三大利!”
趙官家聞言,臉色倒也稍稍出現暖意,便也伸手捋須道:“願聞其詳!”
黃傑當即便也起身,請樑師成去取來地圖,而且指明要的是“東域”堪輿圖。這崇政殿也屬於趙官家日常辦公的地方,自然是備有地圖的,很快便也取來,雖然不是原版的巨幅地圖,但也是一丈來寬的大圖,黃傑便也指着圖上的西夏道:“陛下且看,西夏地處大宋之西北,與回鶻、吐蕃、宋、遼四國接壤,按理說本是百戰之地,兵家必奪,但党項人卻是屹立不倒,西夏李氏還得享國祚近百年,所依憑之處,不外是與北胡、漠羌、突鶻接壤,兵員充足,此其一也。所佔之地,又有鹽鐵牛馬之物產,此其二也。李氏雖虛,梁氏母黨卻也不乏俊傑之才,守成、進擊皆可,此其三也。”
“不過,如今李乾順新敗,不但戰損巨大傷了筋骨,又戰歿一員大將,其國正是空虛之時。此時若能舉全國之力對西北用兵,若不得勝,諸事休談。若能僥倖得勝,卻有三大利:大宋對西北用兵,可安遼國之心,遼軍勢必全力以赴與金國血戰到底,此其一。若能一戰而下,得西夏全境,則我大宋便可獲得西夏的鹽鐵牛馬之利,此其二。若滅得西夏,便可北接回鶻,南脅吐蕃……甚至還可以將目光放得更遠一些,與塞爾柱勾連,或可打通西去通路,爲我大宋的絲綢、茶葉、瓷器等寶貨開拓銷路,此其三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