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在馬元方的解釋下了解了所有的來龍去脈,開封府之所以要收回王家的宅邸,是因爲有人提出了要求,而且這要求提的合情合理。
原來淮南河東轉運使王隨,知應天府,揚州,常以刑政寬聞,而且救災有術,被丁謂提拔爲右諫議大夫,權知三司使,到達東京成的他已經在驛館住了將近三個月,一直沒有地方安排。
要按照他的意思是在東京城中找中人買房的,可丁謂卻極力反對阻止,認爲這樣有失朝廷仁德,無奈之下的王隨便只好留在驛館將就。
可王旦的去世正好空出了宅邸,好巧不巧的又是老爹忘記了這種小事,開封府便上門索要宅邸,儘快的安排王隨家入住。
安排官員的宅邸本就是開封府的職責,一切都是按照規定來的,也無可厚非。
這也就是爲何王柔會在今天劉娥宴請的時候偷偷溜出的原因,她本想請求娘娘,可是在宴會上被別人冷言冷語的排擠,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如何能受得了,情願一言不發悄悄離開。
所以纔會撞見等待趙妙元的趙禎。
整件事情看似沒有一點問題,一切都是按照規矩辦事。
但沒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人類的社會中不可能拋棄所有的人情往來,更何況是在封建社會這樣的人情與法理柔和在一起的時代?
王家的地位敏感,看似王旦的死去是王家的落幕,可官家對王旦的感情誰不知道?
看了看好像察覺什麼的馬元方,趙禎奇怪的問道:“是誰讓你們去王家索要宅邸的?”
“是尚書省的左司吏部判事王洙對我說的,王家已無相公,獨佔宅邸有所不妥,不如讓其舉家遷至保康門,補些銀錢便可,下官覺得這是應該的,便派人上門催繳了。”
這下可算是見到什麼叫君子欺之以方,這麼合情合理的事情,就是妥妥的陽謀,說的光明正大,看似沒有參雜一點私心,可用心卻是何其歹毒!
見趙禎的小臉上掛着憤怒的表情,馬元方皺眉問道:“殿下這事情難道辦的不妥?”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覺得不妥,怎麼能讓一個德高望重的王家就這樣搬遷到保康門,那裡可是內城與外城的相交之地,環境與天波門一帶不可同日而語。
更爲讓他覺得不妥的卻是太子,剛剛的對話使他忘記的太子的年齡,現在仔細觀瞧才猛然發現,今年太子也才九歲!
先是開導自己,然後又分析起王家的事情來,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思維和判斷力,這着實讓人驚訝!
趙禎現在可沒工夫觀察馬元方的表情,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馬知府,關於王家的事情你還是先放放,你先彆着急,王家的搬遷之事不能操之過急,王相公的口碑東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中,官家更是對他照顧有加。
現在他剛剛去世不久,就要讓他的子孫讓出府邸,百姓們怎麼看?朝中的公卿怎麼看?昔日的同僚怎麼看?萬一官家知道,心中後悔起來又該怎麼辦?這些問題都沒解決好不能隨便讓王家搬遷。”
馬元方點了點頭,他這樣的牛脾氣在聽到趙禎的解釋後也開始動搖起來。
之前的確是太倉促了,自己的脾氣是要改一改。
趙禎交代一番後就上了馬車準備去老爹那裡替王家討個公道,身爲太子的自己完全可以一道命令保住王家,可卻不能這麼做,一切都要附和規矩,只有在遊戲的規則之內纔不會引起其他玩家的不滿。
“彭七你派人去查一下,王洙是誰的人,如果不知道就查查當年是誰提拔的他,最好能搞到詳細的資料。”
這種事情很好打探,當趙禎從老爹那裡回到別墅後就知道了,王洙原來是丁謂的人!
小胖子躺在沙發上捏起一個蜜餞塞進嘴裡同時還不忘舔了舔手上的糖霜:“丁謂現在不是我們的人嗎?這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恐怕沒那麼簡單。”
王語嫣說着就伸手去拿蜜餞,當看到小胖子在吱喳吱喳的舔手指後,果斷的發飆:“蔡伯俙你能不能別舔手指,噁心死了,這一盤蜜餞別人還怎麼吃?!”
趙妙元從臥室中出來噓了一聲道:“小點聲,柔兒妹妹剛剛睡下,別把她吵醒,可憐的小模樣,睡着了還緊緊的抱着布偶,可見她很擔心害怕的。”
“你說丁謂是不是在演戲,博取你的信任?”
王語嫣突然轉頭的對趙禎問道。
“應該不會吧?他那麼真誠,而且我們之前分析過了,他這樣有才能的人肯定不會只做一個阿諛奉承的宰相。”
可是仔細分析一下趙禎便開始懷疑起來,丁謂如果真的轉向支持自己,就憑自己與王旦的關係也該早早的把事情處理好纔對,爲何還會難爲王家?
如果說他忘記了,打死趙禎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老謀深算的人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那就是丁謂有問題!
一個向自己投誠的人不會錯過這麼好巴結自己的機會,或是說表達誠意的機會。
趙禎想到這裡心中打了個突,看來還是小看了丁謂這隻老狐狸,大奸似忠大僞似真!
這種懷疑就像心中長草了一般瘋長揮之不去。
王柔是不能在太子東宮留宿的,趙禎再三保證下才止住她的淚水。
馬車在黑暗中消失後,王語嫣酸酸的吃醋道:“瞧她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被太子殿下欺負了呢!”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啊……妙元咱們去賞月吧!”小胖子的鹹豬手搭上少女的柳腰猥瑣的說道。
拍掉他的鹹豬手,趙妙元迴應一個眼鏢:“月黑風高的賞個毛線,你去把棘輪弩拿來,我要看看望山的準對度!”
蔡伯俙佩服的對她伸出大拇指:“公主就是聰明!大晚上的校準弩箭……”
看着笑得像黃鼠狼似得兩人,趙禎撇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少打岔,你以後離王家的小娘子遠點!”
“遵命!我絕不主動去找她。”
“少在這耍貧嘴,……”
趙禎鬱悶的嘆氣道:“這就有些過分了,都保證了還要怎樣?”
“嗯?不管是何事情,你兩人都不能來往!否則我便離開!”
少女美目一橫,太子立刻服軟:“善……”表面服軟的他內心腹誹:這東宮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