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乘着紅馬而來的俏麗身影,恍如凝在視線中那曾經深刻如斯的記憶一般,綻放開來,卻是依然美麗,刻在心上的東西總是難以忘卻,然而,這一幕,卻又將深深的刻了上去。
嶽少安凝望着越來越近的兩個人影,頭頂城牆上的箭彷彿已經不存在了一般,這一刻,便是射下來,又如何?
有人說,只要心中有情,便是強大的。嶽少安自認自己並不強大,因爲那箭尖抵在頭頂,他心中確實害怕,可他的心中有情,情之一物也許在平穩的生活中並不能讓人感覺到如何,但在此刻,在如此危險的時候,卻是能給人勇氣的,至少,可以讓他暫時的忘卻那些危險。
守城官聽着聲音,便判斷出了來人是誰,最終沒敢讓人放箭,然而,城頭上的守城兵卻不可能都認識公主,所以,他下令收箭的時候,還是晚了。
有幾個性急的已經放開的弓弦,雖然不多,但是幾支利箭還是劃破寒冷的空氣,帶着破風之聲,朝着馬車急射而去。
雖然,這些弓箭手不見得每個人的箭法有多好,對於急速移動的馬車總會有着些許的偏差,但是,其中也不乏好手。
嶽少安兩支利箭還是算中了馬車的位置,直射了下去。此時,紅馬已經到馬車旁邊,眼看着那一箭就要射向嶽少安的後背,完顏香再不多想,嬌嫩的小手此刻異常的有力,她手掌一啪馬背,身子瞬間躍起,在那箭尖即將碰到嶽少安的身體之氣,堪堪擋了上去。
“噗!”箭尖入體,那柔弱的身體被撕開地聲音在嶽少安的耳邊響起,一絲美麗的血花順着箭尖涌出,皮衣上,白色的絨毛被染上了斑斑櫻紅,彷如雪中的紅梅,異常動人。
完顏香堅強的咬着牙,強忍着沒有讓自己叫出聲來,然而,疼痛卻深深的刺着,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悶哼。
嶽少安傻了。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卻揪了起來,刺痛着,彷彿那一箭是刺進了自己的身體之中,不,應該比刺進自己身體更加的讓人疼,他的心很疼,他感覺的出來,異樣的痛楚,讓他此時沒有任何聲響,只是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個跌落下來的身影。
牛仁也傻了,但是他和嶽少安傻的原因卻是不同,因爲,此時的嶽少安只看到了刺入完顏香身體中的一支箭,卻已經沒有史前去理會另一隻箭了。
而牛仁傻的原因恰恰是因爲另一隻箭,那隻箭穿透了車轎的頂部,只射入車內,準確的說,是射入了牛仁的雙腿之間,緊緊地釘在了車底,牛仁看着這隻箭,若是在往裡面靠一點,那麼這輩子自己就不用再做將軍了,應該去宮中做一個公公,因爲那個職業將更加的適合他的身體。
所以,他盯着那隻尾部還不斷顫動的羽箭,看着被釘在車底上的褲襠,久久不能言語,震驚至於,卻也讓他忽略了車轎外面發生的事情。
駕車的馬兒或許是如此一路狂奔有些累了,也或許是嶽少安最後拽的那一下繮繩起了作用,亦或許是它也覺得嶽少安懷中的女子肯定傷得極重,自己不應該在顛簸她。不知是那種原因,馬,停了下來。
站在城頭的守城官看着完顏香中箭,心中赫然,揪過那個平日裡因爲箭法好而被他賞識的下屬,狠狠地就是兩個巴掌,此時地他更希望這人的箭法臭一些,越臭越好,哪怕是他把箭倒射而回,朝着自己而來,也比這樣的結果好些。
公主,陛下和殿下最等愛的公主,居然讓自己的人給射了一箭,若是公主有個三長兩段的話,那自己也不用再活了。一家老小也得跟着陪葬,他不知道馬車中的人是誰,怎麼會讓公主爲他擋箭,心中的怒火和害怕讓他無從發泄。
此時,先前那個侍衛已經被人架了上來,雖然,先前那一摔,讓他的臉先着地,基本上已經被破了相,但是,他卻沒有遺忘皇子殿下給的命令,忠心耿耿的他依然含糊不清的喊着,要抓住馬車上的人。
守城官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公主的突然出現,讓他再也不會懷疑馬車中的人是奸細,公主賣國,這顯然說不過去,國是誰家的?
看着眼前滿臉是血的人不斷的嘟囔着什麼,心情壞到了極點的守城將給架着他的兩人使了個眼色,擺了擺手。
兩個兵丁會意,押着那個侍衛就下了城頭,好好的去教訓了一番。
守城將心亂如麻之際。嶽少安的心卻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她緊緊地抱着完顏香,將她擁入懷中,面色慘白着,看着那胸口處的箭桿,心裡疼的厲害。
“香香,你好傻。”嶽少安目中含淚,卻沒有掉下來,看着面前這張美臉,心中內疚,悔恨,無所適從,卻又毫無辦法,只能平靜的看着,卻又不平靜地伸手撫摸着她的面頰。
“快走吧!”完顏香沒有說自己的傷勢如何而,此刻的她,心中只想着,既然有人阻攔,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四哥知道了此事,他若是再不走的話,應該就很難走掉了。
嶽少安搖了搖頭:“爲什麼要替我擋箭?”他問出這句,卻覺得這句話好多餘,好他孃的多餘,只是此時看似平靜的他,卻是心痛的厲害,疼的讓他這個以嘴皮子出名的人也說不出什麼巧妙的話語來了。
完顏香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了笑,似乎也在笑他的話多餘,她給他擋箭,何須那麼多解釋,既然能爲了他背叛父皇,背叛哥哥,心中的痛難道就比身體的痛輕了麼?
此時中了這一箭,反而讓她心中的負罪感減輕了一些。嶽少安一直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沒有真正體會過,卻總是不能明白她心中是如何的難受。
話語很是平淡,沒有大喊大叫,沒有呼天搶地,大罵老天爺不開眼,但越是這般的平淡,卻顯得更加的壓抑,是的,他心中恍如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讓他呼吸起來都有些困難。
“香香。”嶽少安輕聲喚道:“不走了。我陪着你,現在你如此重傷,怎還能行的了路。”他深知遠路的奔波,重傷下的完顏香可能會熬不到他大宋,熬不到杭州。
“走吧!”完顏香身子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爲他的話語讓她心中激動,還是身體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她的話語很溫柔,即便是此時此刻,他說出了讓她難以接受的話,依然是那麼溫柔的語氣。
嶽少安眼眶中的淚終於掉了下來,只是一滴,卻足以證明很多事情,這一聲輕柔的“走吧!”卻讓他的心更加的疼了。他笑了笑道:“這次,聽我的,以後,我全聽你的。”
她搖了搖頭,擡起小手,擦去他眼簾上,那一絲淡淡是水氣:“不行,這次也得聽我的。”說罷,她微微一笑:“少安姑娘,你果真是個姑娘,我便說男子怎能生的如此白皙,你哭起來越發的像個姑娘了。”她取笑着他。
他不生氣,只是覺得心酸,心疼,同時感動。她即便如此,也怕自己擔心,而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心情略微好一點。
嶽少安多情,但是他對每個女子都是真情,她們每一個人都是自己心中最珍貴的寶貝,任憑是誰受到了傷害,都彷彿在割自己的肉,尤其是爲了自己而讓他們受到傷害,這更似在割取的肉上撒着鹽。
看着她的笑容,悽然之色浮上他的心頭,曾經他以爲,自己已經有了能力保護她們,然而,還是讓她們爲了自己受到傷害,他心中不甘,深深是自責着。
伸出的手,輕輕抓在了她的手上,異常溫柔的握着,語氣輕柔道:“香香,你爲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也是該我爲你做些什麼的時候了,我知道你心裡苦,不要再對我這麼好,我會心碎的……”
她這次沒有笑,終於,強忍着的淚水涌了出來,牙齒咬地嘴脣微微泛白,猛然間,她放聲哭了出來,她心中的苦,他知道,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