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行走,非止一日,一連四日都很平靜,帶了村民,就如同帶了一批嚮導,沒有了迷路的顧慮,大家有說有笑,行得極快。
可到了第五日的時候,天空忽然又陰沉了起來,大片的雪花再次落下,視野又開始變的迷茫了起來,這倒還好,最要命的是,所帶的食物只剩下了最後一日了,但是,雪天裡,行路的速度被壓制了下來,想要走出林外,即便不算進日,至少還要一日半的時間。
嶽少安與劉通商量過之後,決定將剩餘的食物減量,儘量讓大家維持到走出林外。
風雪中,嶽少安騎在紅馬上,給顧香凝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衣,抱在了懷中,緩慢行走着。三個高燒不退的軍士,已經死了一個,剩下的兩人一個的情況減緩,基本上不用在被人擡着,在攙扶下,可以自己行走了。還有一個卻是昏迷了過去,現在的人羣中,也沒有一個懂醫術的,即便村裡有個郎中,也只會包紮一下外傷,對於稍微難一點的病就不會治了。
嶽少安愁眉緊蹙着,顧香凝乖巧的沒有打攪他,只是將身子縮在了他的懷中,靜靜地,不說一句話。眼看天色漸晚,嶽少安決定讓大家連夜趕路,儘快出林,在這裡每多待一刻,便會多一分的危險。
深夜中,火把排成了長龍,朝林外而去,隊伍中再也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只有腳掌踏擊地面的“嘎吱……”聲,千篇一律,單調的厲害。
又過了一日,在第七天的中午時分,隊伍終於走到了樹林的邊緣,早已經疲憊不堪的人們,略微有了一些精神。
然而,上天似乎在捉弄嶽少安,就在快要出林的時候,一聲狼嚎,卻驚住了衆人的神經,狼羣一般白日少見,卻沒想到在大中午的時候出現在了樹林的邊緣,這讓嶽少安大感頭疼。
在他看來,狼羣要比那怪物還可怕的多,因爲,怪物始終只有一個,實在不行的時候,他還有手槍可以保護大家,可兩羣卻不同,冬日裡大雪埋林,可以捕獵的對象少了許多,這羣狼顯然是餓極了,纔在大白日裡,到樹林的邊緣覓食的。
長長的獠牙,血紅的舌頭,順着呼出白氣的嘴邊滴着饞涎,“嗷、嗷——”的叫聲,讓人聽在耳中毛骨悚然,四十多隻餓狼緩慢的靠將了上來。
在一般情況下,狼羣是不攻擊人類的,尤其是大隊的人馬,因爲狼這種動物其實是很聰明的,但是,現在情況現在飢餓已經讓它們暴露出了野獸最直接的一面。
隊伍裡的軍士在從騎兵換成步兵的那一刻,已經丟棄了弓箭,現在並沒有什麼倚仗來對付狼羣,但是,他還是在嶽少安一聲警示下,提起了手中的戰刀。
可已經疲累不堪的身體,握着戰刀的手,都顯示出了,他們此刻已經沒有什麼戰鬥力了。
“嗷——”
頭狼一聲長嘯,羣狼猛然凝滯不動,嶽少安明白,進攻要開始了,他擔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兵,一咬牙,躍下了馬來,將長槍提在手中,踏步走上了隊伍的最前方,在此刻,他似乎就是人羣中的頭狼,與地面的頭狼四目相對,眼中閃出了一絲狠厲之色。
顧香凝緊張地乘在馬上,她看着嶽少安的目光充滿了關切和擔憂,卻沒有出聲阻止他上前,她明白,在這一刻,誰都能鬆,就是他不能,只要他一退,人心就散了,等待大家的就只有成爲狼羣果腹美食的下場。
嶽少安臉色很是難看,兩百多飢餓的人,面對着四十隻惡狼,顯然是危險的,人在飢餓狀態下缺乏戰力,而狼卻更加的陰狠……
嶽少安知道,只要狼羣一衝過來,今日即便最後能將狼羣屠滅,自己的人,估計也會死傷大半,甚至是全軍覆沒。
“嗷——”
頭狼又一聲厲嚎,羣狼猛然衝了過來,嶽少安雙手一緊,攥着長槍大喊一聲:“殺——”
戰場上練就出來的狠辣之氣,在這一刻表現無疑,他一人當先,彷彿又回到了在竹蘭坡,老黑背上的那個衝殺在流寇中的人影。
身後體力比較強的軍士自動跟着他衝了上來,手中戰刀高舉,口中大喝聲起。
“噗——”
長槍的槍尖順着大大張開的狼口捅了進去,在不及收槍之時,另一隻狼已經衝到了近前,直躍而起,朝着嶽少安的脖子咬了過來。
嶽少安槍尖撐地,側身一讓,張橫瞬間跨步而上。
“呼……”長棍攏圓揮下。
“啪——”直砸在了狼頭之上,腦漿崩裂……
劉通和馬旻也加入了戰團,然而,他們都是馬上的將軍,馬下的功夫卻要比張橫差了些,所以,在狼羣的圍攻下,受了一些輕傷。
普通的軍士卻要悽慘了許多,在砍殺的同時,有幾個軍士被狼咬着小腿,撕扯着,後面的人急忙上來救援,但,就下來之時,腿上卻已經被撕扯掉一塊肉去,鮮血淋淋,哀號不止,最慘的是,有的狼扯了肉就後退,自己居然能看到自己的肉被生生地吞進了肚子裡,這種感覺說不出的恐怖滲人……
戰況依然慘烈,受傷的人在不斷的增加,嶽少安一杆長槍不斷挑殺,在他周圍張橫、劉通、馬旻三人緊緊護着,深怕他受一點傷。
出乎嶽少安意料的是,軍士們並沒有他香香的那般懦弱,他們直衝而上,一個個面上都沒有什麼懼色,相互配合的也很好,雖然,傷員依舊在不斷的增加,可到了現在也沒有一個受致命傷的。
反觀狼羣,卻已經扔下了三十多具屍首,剩下的十多隻也在不斷的後退,嶽少安看在眼中,口中一聲大喝,軍士們收到鼓舞,戰刀高舉,從先前抵禦狼羣的守衛者已經成功的轉換成了屠狼的獵人。
此時,狼羣中的頭狼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剩下的幾隻也在軍士的追殺下,朝着林中深處退去,軍士們卻緊追不捨。
嶽少安怕在節外生枝急忙大喊道:“不要追了,照看受傷的兄弟要緊……”
統領下令,追出去的軍士止步,滿滿返回,先前的害怕已經沒有了,反而覺得無比痛快,自從開州和完顏滿那一場仗打完之後,開州軍便在也沒有好好地廝殺過一次。
前些之時碰上了李然的軍隊,也是因爲人數相差太多,因而使得他們不得不一逃命爲主,廝殺也不戀戰,毫無痛快可言。
軍士們摸着戰刀上的鮮血緩步而回,臉上似乎也精神了許多,嶽少安覺得甚是安慰,不由得誇讚了幾句,令他們更加的氣勢高昂了起來。
突然,那消失的頭狼又嘶吼了起來。
“嗷——”
狼吼聲這次卻出現在了隊伍的後方,在那裡,都是村民和體力不支的軍士,更重要的是顧香凝卻在最邊上。
頭狼的嚎叫聲剛結束,又是一羣狼出現在了那裡,這次,頭狼也加入了戰圈,第一個衝了出來,一躍而起,直奔紅馬上的顧香凝撲了上去。
“凝兒——”
嶽少安肝膽欲裂,自己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他往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狠厲,而自己身邊的女子受到了威脅,卻讓他真的害怕了起來。
可是,隊伍中的戰力,現在都在這邊,距離甚遠,根本就來不急救援,嶽少安瘋了一般拼命的朝這邊跑着,然而,這一段距離,看起來卻是那麼的遙遠,眼看頭狼的利齒就要咬在了顧香凝那白皙的脖頸上。
嶽少安的心疼的厲害,他似乎已經聽見了心碎的聲音,是那麼的悽慘……
好不容易纔剛剛見面的她又要離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