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巴拉急急忙忙的朝着房中跑去,路過後院的時候,恍然間,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從眼前走過,她扭頭看了看,卻又沒有人,疑惑的秀美微蹙,似乎那個人是自己認識的,但是,眨眼間卻又不見了。
正當她想過去看看的時候,卻聽到屋中侍女一聲驚叫,便顧不上別的事情,幾步跑過去,推開房門一看,原來是嶽少安醒了過來,侍女驟然一驚,叫出了聲。
看着侍女癡癡的盯着嶽少安,香巴拉揮手道:“看什麼看,都出去。”
可憐的侍女,那裡敢違逆公主的命令,照顧着嶽少安,好不容易,他醒了過來,卻被無情的趕了出去,雖然略帶不捨,她們卻不是花癡,爲了一個男人,還不至於讓她們忽視公主的權威。
待侍女出去後,香巴拉來到嶽少安身旁,看着他道:“醒了?傷口還疼麼?”
嶽少安微微蹙眉,託着身子,想要坐起來,卻是牽動了傷口,額頭被侍女擦乾的汗水又滲了出來。香巴拉見他吃力,急忙將他扶着,背後墊了個枕頭,又用手拍了拍,覺着這般躺着最舒服後,才把他緩緩的放下,讓他躺好了,柔聲問道:“渴了麼?”
再次醒來,嶽少安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不似先前那般着急,緩緩搖了搖頭,咳嗽了幾聲,才道:“香巴拉,我這是在那裡?小鳳怎麼樣了?”
“你在我的房間啊,這裡是燕京城。”香巴拉從懷中掏出手帕,給他拭擦着額頭上的汗珠道:“你說的小鳳,是龍小鳳麼?我沒見着她啊。”
手帕中溢出陣陣清香,但嶽少安此時卻沒有心情去嗅這香味,他黯然的低下了頭,昏迷前的場景,記憶深刻,恐怕龍小鳳是再也回不來了,只是心頭那一絲自我安慰的希望,卻猶自撐着自己,不願讓自己相信這是真的。
香巴拉看着他面容悽苦,心知受傷前比如遇到了很嚴重的事情,但是,現在看着他的樣子,卻是不好出言相問,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屋中,寂靜的厲害
柳如煙今日首次行出屋外,雖然雪已經停了,陽光下,整個燕京城都暖和了許多,但時值嚴冬,便是如此,依舊很是寒冷。
她長裙未換,白衣上帶着血漬,在北風中抖動着,行至後院一處假山旁,蹬了上去,站的略微高一些,朝南方看去,心中甚是思念家中的親人和嶽少安,可目力窮處,依然是一排排房屋,連燕京城都沒有看出去。
低頭中,悽色涌上心頭,兩顆淚珠落下,燕京的天空也是那麼的晴朗蔚藍,與杭州的一般無二,然而,心境不同下,同樣的天空,卻也成了壓抑的因素,只覺的這天也壓着讓人難以喘息。
先前,她走過之時,香巴拉看到的那個人影其實就是她,但是時不湊巧,待香巴拉再想尋她之時,她已經離繞過了這裡,行至假山後,就這樣錯過了。
“柳姑娘,您回去吧!”女侍衛來帶她的身旁,躬身行禮,雖然她們心中對這個子女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職責所在,不敢大意,說話之時,也是恭敬異常,四皇子喜歡的人,是怎麼也不能得罪的,做了這麼久的侍衛,這一點,還是明白的:“殿下有過吩咐的,要保證您的安全。您穿的如此單薄,若是病倒了,殿下該責罰我們了。”
柳如煙回頭看了她一眼,女侍衛一愣,心中禁不住讚歎,世間居然真的又如此美麗的女子,嫉妒之餘,也是羨慕不已,平日間冷若冰霜的人兒,現在面含淚珠,冰霜之意減了幾分,卻添了幾絲柔弱,讓人憐惜之情。女侍衛禁不住心生同情,雖然她有這這麼一副絕色容顏,但身在異地爲俘虜,心中卻也是如此的淒涼。大家同時女子,命苦之人,總能憐起他人的同情。
女侍衛說話的聲音也緩和了許多:“柳姑娘,還是回房吧,你若是想出來,添幾件衣裳也成,現在寒冬時節,這裡比不得你們南朝,冷的很,凍壞了身子,卻是自己的。”
柳如煙雖然一直冷若冰霜,好似不近人情,高傲的她,總是給人一種只可遠觀的清高之態,但骨子裡她畢竟也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聽着別人聞聲細語的說話,冰涼的身體,卻是從心底裡生出一絲絲暖意,輕輕點了點頭,不動神色的將眼角的淚珠擦了乾淨,低聲道了聲:“謝謝!”
隨後,她蓮步微擡,緩緩朝屋中行去,嬌嫩的身子,在寒風中,更顯柔弱清瘦,白色長裙上的血跡,就如同雪中的梅花,點點櫻紅,煞是好看,可這櫻紅,卻沒有梅花的純潔,那上面粘着的,可都是自己府中人的鮮血,此乃大仇。
完顏滿總覺的這些是戰爭,兩國交兵和個人的問題不大,他應當能感化柳如煙,因爲這個女子不單是樣貌吸引他,那一身冰霜般的氣質也是吸引他的地方。
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國,都是由人組成的,兩國交兵,也許普通的百姓,還可以相互來往,像是一些商旅,他們只會酒後大罵戰亂時節悍匪橫行,道路不暢,影響了生計,只要沒殺到他們的親人,這仇恨就會很淡,見到敵國的百姓,絕對不會像那些憤青一般,說什麼狼子野心,說什麼豬狗不如,說什麼祖國河山,也不會像那些失去親人的人,扯開大嘴,唾沫橫飛,操人家老孃。
但是,這隻侷限在百姓,柳如煙的出生,卻是註定了她不可能和百姓那邊,將這國仇家恨只用簡簡單單的兩國交兵這四個字給掩蓋過去,所以,完顏滿雖然對她以禮相待,而且,一干食宿用具都不缺一絲,甚至比她在相府的時候更好,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改變她的想法。反而,完顏滿越是這般,她卻對嶽少安的情感越是深了起來。
無依無靠中,人的情感是脆弱的,卻也是最需要依託的,嶽少安,這個皇上欽定的夫君,雖然,以前她看不起他,可他後來的表現,卻慢慢的讓她開始接納他,直到現在,化作深深的思念
回到屋中,一向不怎麼說話的柳如煙,今日破例和那女侍衛說多說幾句話,最後,在女侍衛離開之時,和她要了文房四寶。
在屋中,她自己研好了墨,筆尖輕觸,一條條墨痕出現在紙上,慢慢的勾勒出了一個男子的形象,星眉朗目,英俊的臉上帶着一絲壞笑,旁邊的提着那句,在京杭書院很是出名的楹聯“千年難遇千年遇,一夜思春一夜春。”
最後一筆落下,她盯着自己畫好的畫,看着那句楹聯,小臉猛然一紅,一雙小急忙將那紙張團了起來,揉成一團。
看着那剛剛完成的畫作變成一堆亂紙,強烈的失落感涌了上來,她微嘆一聲,又一次提起了筆,而這次落筆之時,畫卷上的人全已經變了。
一員年輕英武的戰將,身披鎧甲,手握銀槍,坐下一匹高頭大馬,昂首擡起,顯得的英氣不凡,但怪異的是,他的另一隻手上卻拿着一柄摺扇,似乎在愜意的搖擺着,有些不倫不類。
看罷之後,她又將剛畫好的畫團了起來,如此幾次,每次畫完,看罷,團起。她驚奇的發現,嶽少安的畫像,居然沒一張都是神色各異。
嬉皮笑臉的先生,臨危不懼的帝師,情深意重的情郎,胸有成竹的將軍,滿腹詩論的公子,以前的她,並沒有發現,他居然是個多才的人,是個重情的人,且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
也許,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能緊緊的盯住了優點看,先前在身旁,觸手可及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那下流無恥的模樣。
她美眸盯着白紙,看了許久,又一次落下了筆,這一次畫完的時候,卻不是一個人了,而是兩個人。畫中,女子坐在牀邊,頭上盯着蓋頭,男子一臉滿足,卻又帶着幾分壞笑,手中的摺扇合緊,薄脣微張,似乎在吟誦着什麼。
她提筆,在那蓋着紅蓋頭的女子身旁,輕輕寫下了三個字“嶽柳氏”。
也許,此生,只能在紙上嫁給你了吧,她這樣想着,小手將畫提了起來,又一次揉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