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時值上午時分,平坦的道路上,蕩起層層煙塵,由遠及近,一隊騎兵快速地奔馳而來。馬上之人滿是風塵之色,盔甲上都敷着一層厚厚的塵土。顯然是連日奔行,沒有時間打理所致。
爲首之人坐下一匹紅馬,手握長槍,一身銀色亮鎧,此刻已經變作了土灰色,額間的汗水將臉上附着的塵土衝下,在英俊的面龐之上幾道難看的土色印記,卻無暇理會。
“章初三!”一聲高喝從他的口中喊出。
章初三急忙催馬上前,光亮的大禿頭也失去的往日的風采,灰濛濛地蒙着一層塵土,他來到嶽少安身旁之時,忍不住在腦袋上摸了一把,頓時出現了一個手掌印,落在人的眼中,異常滑稽。不過,此刻卻無人笑的出來。嶽少安盯着他道:“現在距離宋師還有多遠。”
“呃……”章初三答應了一聲,卻一時回答不上來,微微頓了一下,愕然道:“不曉得……”
“嗯?”嶽少安瞪大了雙眼。
“我馬上去問。”章初三急忙扭頭而去,吐了吐舌頭,對着身後高聲喝問道:“現在距離城中還有多遠?知道的給老子喘個氣!”
他的話語傳出老遠,身在前方的嶽少安也聽在了耳中,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次得到宋師城告急的消息,嶽少安便決定即可返回,爲防時間趕不及,倉促間集合戰馬,卻只弄到兩千餘匹。皆因嶽少安知道,這次不比往常,戰馬必須是腳力極好的纔可以,不然中途倒下便得不償失了。當然,戰馬如此,兵員也如此,這才帶來的全部都是精兵。章初三這人雖腦袋不太靈光,但戰力之彪悍卻是無人能比的。尤其是在破壞敵人的陣型上面,一個章初三能敵的上上千普通士兵。不過,凡事都有利弊,這小子平日間卻着實沒有什麼大用,問個路都吼得如同兩軍交鋒般,咋咋咧咧,雞飛狗跳。
嶽少安輕嘆一聲,猛地提高了聲音道:“章初三,滾過來!”
章初三正在後面發威,聽到嶽少安的喊聲,又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嘿嘿一笑,道:“帝師,您找老……我……咳咳……嘿嘿……嘿嘿嘿……”
嶽少安瞅了瞅他,無奈道:“安靜些。”說罷,扭頭對後面道:“誰對此間的地形熟悉?”
後面立刻催馬上來一人,行禮道:“回稟帝師,屬下對此間比較熟悉,咱們再往前走,就到了十字林,十字林距離宋師城大約八十多裡。”
嶽少安點了點頭,看這人很是機靈,不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叫王參,現在牛仁將軍帳下任指揮使一職。”
嶽少安沉吟片刻,微微一擡手,道:“好了,快到了,放慢速度休息一陣再行。”
整隊人馬早已經疲累不堪,聽到命令,頓時鬆懈了下來,放緩了速度。雖然一疲憊之軍對敵是大忌,但是嶽少安現在也沒有辦法,時間緊迫,刻不容緩。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即將到達的時略作休息,讓士兵們吃些東西。又向前行出一段距離,尋了一處綠草伴河的地方下得馬來,就地讓馬兒吃草,士兵們休息。同時派出了斥候到前方打探。
嶽少安心中煩躁的厲害,這次楊凡突然來襲,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種被人出賣的感覺。先不說楊凡是自己一手提拔了起來,結果反過來對付自己。單是大理那邊能將楊凡放過來,便讓他不是滋味。一直以來,他對段易明和段易雄兄弟兩人都很是看重,甚至對於他們答應的事沒有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懷疑。可是,越是被相信的人出賣,心中便傷的越深。嶽少安現在才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也許帶兵打仗還算將就,但是政治上的東西,自己始終是差了一些,太過容易取信於人。這一點便是最大的弊端。
心中煩悶的有些慌亂,嶽少安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再去想這些了,不久就要與楊凡交戰,若是心緒不寧,兵力又不如對方,此戰必敗。他瞅了瞅在一旁小河邊大肆地洗涮着腦袋,將那大禿頭洗地再次光亮無比的章初三,輕聲喊了一句:“章初三,你過來!”
本來洗的正是歡暢,忽聞嶽少安的聲音,章初三急忙甩了甩腦袋上的水珠大步跑了過來,道:“帝師,您有什麼吩咐?”
“沒什麼!”嶽少安輕輕擺手,道:“只是想與你閒聊幾句。”
“呃?”章初三很是詫異,本以爲嶽少安又有什麼任務交代下來,他正時刻準備着,結果來了這麼一句卻是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了,擡了擡眉毛,章初三試探地問道:“帝師,您是說,要閒聊?”他的尾音拖的頗高,聲調怪異,本來一句普通的話語,讓他用這種方式說出來,卻是十分的怪異。
嶽少安聽在耳中,眉頭一皺:“怎麼?不願意?不願意就給老子滾到一邊去。”
“嘿嘿……”章初三見嶽少安開口罵人,這才覺得帝師還是正常的,急忙賠笑道:“怎敢不願哩,帝師您說,俺老章聽着。”
嶽少安點了點頭,道:“這一次回來,我不知怎地總是心神晃晃地,總感覺要出什麼事一般。以你看宋師城現在情況如何了?以張橫他們的兵力,能夠守的住嗎?”
“帝師您是擔心這個啊?”章初三不以爲然地摸了摸光滑的腦門道:“老子……呃……不……俺覺得,有大哥在,肯定守的住的。那楊凡是什麼東西,以前也就是個和俺一起佔山頭的,那裡會是大哥的對手。更別說現在帝師親自出馬了。以俺看吶,只要帝師您一出現,他就待夾着尾巴滾到一邊去……”
嶽少安大搖其頭,其實他知道和章初三討論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這小子什麼時候能說出一句有見地的話來。而且,他對自己如此盲目的信任,卻也讓自己有些苦笑不得。嶽少安知道,自己以前之所以能每戰必勝,這其中除了他比別人多出了一些現代的知識,又加上有一雙巧手的朱重一,令自己的隊伍擁有別人不曾擁有的利器之外,更多的是運氣。他還沒有自信膨脹到用兩千人就能將楊凡五萬大家殺個片甲不留的程度。
面對即將到來的一戰,其實他的信心並不是很足。不過,後方的援軍不消幾日便會趕到,他現在不用和對方力敵,只要回去,給對方製造一點小麻煩。那麼便可拖住一部分楊凡的兵力,而且有他在,宋師城內士兵們的士氣也必然會高漲起來。至少,他們知道援軍到了。如此將楊凡拖上幾日,待後續部隊歸來,眼下的難題便會迎刃而解了。
不過,他雖然是如此想的,整個計劃仔細推敲一番,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應該是可行的。但是,他的心中不知道怎地,自從昨日夜間便一直心緒不寧,總感覺要出什麼事一般。本想與章初三說說話,排解一下這樣的情緒,可如今看來,這混小子是幫不了自己了。
聽着章初三大吹大擂地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語,嶽少安擺了擺手,佯怒道:“吹牛吹夠了沒有?吹夠了就滾開吧。”
章初三嘿嘿笑着,又有些得意忘形,道:“老子什麼時候吹過牛,說的都是事實,你若不信,待老子……”
“砰!”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嶽少安的腳掌便與他的屁股狠狠地接觸到了一起。一腳將章初三蹬出去後,嶽少安也被他的憨樣給逗樂了起來,笑罵道:“少廢話,告訴兄弟們動作都快些,該洗該涮,該吃該喝,都給我動作麻利點,一會兒我們便要出發了。”
章初三急忙答應了跑了下去。嶽少安從他身上收回目光,拍了拍發疼的腿,連日來一直活在馬背上,讓他的雙腿都有些彎曲變形,大腿兩側和腚上都磨脫了皮,這種感覺真他孃的難受。他正欲坐下,忽然,前方一匹快馬急奔而來,看着哨崗上並沒有發出警戒的信號,嶽少安知曉是自己的斥候回來了。
待那人行的近了些,他這纔看清,原來馬上居然乘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明顯受傷,整個人被橫在了馬背上,由另一人抓着纔不致掉下去。
斥候徑直來到嶽少安身旁,停下了馬,待其他人將馬背上橫着的那人擡下之後,那人已然斷了氣。嶽少安仔細一看,看到那人的衣領處有着監察司的標緻,隨即便知曉他是四司的殺手。只是四司的殺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卻讓他很是不明白。急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回、回……稟……大、大……帥……前方……”斥候大口地喘息着,說話斷斷續續,不過,他卻不敢怠慢依舊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傳達了出來。
嶽少安聽他說罷,臉色驟然大變,高喝一聲:“上馬——”說着,幾步奔跑到紅馬身旁,一躍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