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太和真人便領着兩人回了唐門,卻是再不提先前之事。
徐方旭和孫向景一頭霧水,只覺得今日之事卻是十分奇怪,一切種種都像做夢一般,卻是叫他們憋得難受。回到唐門之後,兄弟倆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冒昧去打擾太和真人,定要將今日之事問個清楚明白,否則卻是心中實在不安。
太和真人原本說自己累了,已經回房休息,聽得兩人敲門倒也爽快將兩人讓了進去,桌子上早早放好了三杯熱茶,卻是等着兩人前來一般。
孫向景迫不及待地張嘴就問,將一應的疑惑一一說出,對今日白天那位怪人的來歷,以及這位和陽仙人的種種都是問了,請教太和真人。
太和真人招呼兩人先喝口糊米茶,平一平心氣。見兩人稍微坐定,這纔開始說起。
這道家自軒轅黃帝以來,亙古傳承,流傳千萬載。在其流傳過程之中,道家因着各地理論不同,多有分裂,化作了許多不同的教派,各自守着不同的理論。類似青城山這種在武林中又名頭的門派,是道家練武修身的一門,只修經典,鍛鍊身體,卻是不修什麼外丹內丹,不求長生,只求延壽;還有一些道門則是收集天地奇珍,融會一爐,煉製外丹,以求服食之後能青春永駐,白日飛昇,卻是稱作煉丹家;最後還有一門,乃是求仙訪道,修煉內丹,以求脫去肉體凡胎,化作仙人之體的。
太和真人乃是青城山的出身,自然就是武道一脈;而歷朝歷代的朝廷國師和道長,則是外丹一脈;只有這位和陽道人一支,卻是修煉內丹,求仙的一脈。武道和仙道同出老子先師一門,卻又是大相徑庭,區別極大、太和真人雖然稱呼和陽仙人一聲“師叔”,其實兩人並沒有道門內的輩分,不過是尊重和陽仙人年紀太大,以前輩禮待之而已。
至於白日所見那位怪人,既然和陽仙人說不要再問,太和真人也就咬死不說。只交代孫向景將那人賜予的掛墜時刻戴在身邊,萬莫離身,更不許送人,直說孫向景頗有仙緣,此番怕是得了偌大的好處,叫他自己珍惜。
說了半天,太和真人還是沒說清具體的事情。不過兩人多少解了些疑惑,至少不再雲裡霧裡,也就不再追問,只是實在羨慕那位和陽仙人瀟灑。
孫向景直說要是一早知道,定要想和陽仙人討教一番長生之法,卻是羨慕他那等駐顏之術。
太和真人哈哈大笑,直說仙道也不是那般好求的。孫向景今日得遇兩人,已是因着仙緣,今後要再想尋那位和陽仙人,卻是比之登天還難了。太和真人自己今年七十六歲,見過和陽仙人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近二十年來更是隻見了今日這一次,是否有緣再見都還是兩說。
孫向景聽得嘖嘖稱奇,又拿出那塊吊墜仔細觀看。那吊墜十分通透圓潤,隱隱帶着一層紫色的光暈,散發着一衆雷雨後的清新香氣,倒是叫人愛不釋手,不住拿着把玩。
徐方旭聽見仙緣一說,卻是又想起了去年兩人登上岡仁波齊山之事,思緒一時飄遠,又回想起衆人離開辛饒彌沃神宮之時,曾有一位上師賜予孫向景一串隨身的瑪瑙佛珠。當時並不覺得那佛珠有什麼特殊,現在一想,只怕也是與孫向景手中這塊吊墜一般,頗有些神異。
不過那串佛珠已經被孫向景送給了楊瓊作定情信物,眼下卻是不能取出請太和真人觀看。當時這串佛珠倒也給長生老人看過,老人也是說叫孫向景好生收着,一應話語都與太和真人交代吊墜時的說法一致,只怕並非凡品。
徐方旭跟着長生老人學習,對所謂天道自然倒是也有些瞭解,知道師父這等人物又是說話不盡,卻是因着考慮太多,言語只作提點,說透了反而不美。只是今日得遇求仙有成的和陽真人,卻錯失機會,也是叫徐方旭倍感遺憾,卻是又想起先前與長生老人討論孫向景病情時的那個設想,原本欲求的長生之術便這樣從自己身邊溜走,也是叫徐方旭自責不已。
不過無論如何,孫向景今日又得了那塊吊墜,只怕也是緣分的一個環節。徐方旭不懂陰陽天數之事,不能堪破天機,只隱約覺得是因着那串佛珠被孫向景送人,這才迎來了這塊吊墜的機緣。只是天數機緣可一可二,卻是不可再三,徐方旭也就嚴肅地交代了孫向景,要他一定收好吊墜,不得馬虎。
孫向景自然答應,卻也是十分喜歡那塊吊墜。太和真人卻是看着徐方旭微笑,暗道這小子倒也根骨不錯,頗有道心,應該是想透了什麼,卻也是他的緣分。
總而言之,這日的事情多少算是一個了結。兩人又叨擾了太和真人片刻,飲了兩杯他的糊米茶,也就告辭回房去了。
這件事情應了太和真人的要求,徐方旭和孫向景都是誰都不曾再提起。畢竟事關孫向景的不多,牽涉道門隱秘的倒是不少,貿然說了出去,白白壞了人家的一片好心不說,只怕還會給和陽仙人和另外那位招來麻煩,也是不美。
不過要說神倒也神,自從孫向景得了那塊吊墜,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是好了不少,也不怎麼貪睡了,相反還勤奮精進了許多,性子也越發的平和,倒真見了這個吊墜的神異好處。孫向景的這些變化,徐方旭也都看在眼裡,總算徹底放心,知道和陽仙人的判斷的確十分準確,這東西也的確是好。
有過了一兩日,唐坤便也將兩位姑娘的莊子安置妥當了,又是換了嶄新的一應傢俱,又是撥了足數的傭人服侍伺候,徐方旭和孫向景都過去看過,也覺得挺好。孫向景倒還十分羨慕,打算着跟師父也要一座這樣的莊子住住,卻是情景快活。
隨後便是唐坤孫女兒的生日,唐門那邊倒是大辦了一場,幾人也都參加其中,跟小姑娘玩鬧了半日。孫向景又覺得這姑娘身上頗有一種奇怪的氣質,與贈送吊墜那人有些相似,又有本質上的不同,感覺十分微妙,一時也覺得親切,領着她玩了許久。小姑娘看他長得好看,又是會玩,總能尋摸到有趣的事情,也願意跟着她,一時衆人都是歡喜。
生日結束之後,孫向景再也難忍對楊瓊的思念,徐方旭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也就跟衆人道別。唐坤直留兩人過了年再走,徐方旭又是百般推辭,好不容易纔脫身。
秋月兩口子十分掛念孫向景,又是囑咐了許多,又想給他銀錢。孫向景極力拒絕,直說等兩人安穩些再收,現下無論如何也不能伸手,否則倒是叫師姐小看了自己。
太玄聖女這段時間也是心緒平和,到了渝州之後又是得了唐門的幫助照顧,又是有秋月兩口子關心,唐坤也幫着她開始聯絡先前隱蔽的一些生意,想來不久之後就有今年的紅利可收,日子倒也過得舒坦。她倒也記掛着孫向景,又是知道他此行乃是要去娶了自家的姐姐回來,一時心中百味雜陳,也是真誠祝福,直說若是姐姐楊瓊願意,還要孫向景回程之時帶她來渝州相認一番,也是全了生父母的恩情,日後更要與這位素未謀面的親姐姐多親多近纔是。
孫向景自然一口答應,又是囑咐聖女好生照顧自己,要是尋到了如意郎君,也千萬要告訴他一聲,他確是要爲聖女把把關。
太玄聖女直哭笑不得,只叫他快走,莫要胡說。
兩人在衆人送別之下啓程,跟着太和真人同行了一段,隨後也就分別,自朝着大理國方向去了。
臨分別前,太和真人又是百般囑咐那吊墜的要緊之處,又將徐方旭拉到一半,欲言又止地沉默了半天,最終也不曾說了什麼,只叫他一路小心,照顧好師弟。
兩人一時上路,不幾日就進入了大理國境。時過境遷,此番到來卻是比之先前多了許多感慨。這一年中着實發生了不少事情,中間頗多波折,一門衆人都是經歷了危險,面對了重重難關。好在一應都闖了過去,大家都是平安,如今還得了楊瓊親人的消息,孫向景一時也是有些心癢着急,又有些害怕,生怕楊瓊的母親責怪自己,卻是一時進退兩難。
徐方旭看他這樣子好笑,直說到時候自己定會幫他說話,好好勸慰他的那位岳母大人,定叫那老闆娘高高興興地把姑娘嫁給他,讓他們一家歡歡喜喜地回了蘇州。
孫向景又想起師兄卻還是孤零零一個人,一時有些感懷。徐方旭近幾年來都是寸步不離地陪着孫向景,早將自己拋在了腦後,一切事情只以孫向景爲先,只爲孫向景考慮,卻是有些耽誤了自己,不曾爲自己做過打算。
如今陳風崇和清平夫人算是重歸於好,雖然還沒成禮,兩人到也已經是夫妻之實,大概不會再有什麼變動;孫向景一旦娶回了楊瓊,自然也是先成了家,後續如何自有長生老人安排,倒也不急;只待徐方旭再尋個好姑娘成了,他們一門也就算是事事順遂,人人平安,長生老人和師孃也能少操些心,享受一番天倫之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