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拉攏盧仲賢很容易。
但趙雲兆就要考慮下了,這貨身份要特殊一些,況且,作爲皇族宗室子弟的驕傲,他真會對自己言聽計從?
李鳳梧是有些不信的。
反正路上有的是時間來交流考察。
有道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使團的路線是從臨安出發,穿過江南東路,途經建康,然後渡過大江進入淮南西路的滁州,過滁州、濠州而進入宿州,穿宿州而抵達金國在毫州的江北大營。
如今宋金還在邊境上對峙,濠州一帶是由薛嶺統御江南大營的防線,而宿州由金國佔領。
既然要途經建康,李鳳梧當然有必要回去看看。
盧仲賢和趙雲兆也沒說什麼,這是人之常情。
換了衣衫,李鳳梧帶着耶律彌勒和李鉅鹿從建康最大的驛站出來,直奔李府。
當初在臨安得知使團出使線路時候,李鳳梧一開始是很不爽的,你妹的趙昚,老子大老遠的跑來臨安,就考了個秋闈,然後出使金國,路線還要從建康經過,早知道如此,你當初直接宣旨一下,讓我在建康等候差令豈不更好。
不過跟隨使團到達建康驛站後,李鳳梧卻猛然想起一事。
當初答應文啓來,爲文淑臻尋個夫家的事情還沒落實,此次出使金國,今後還不知道能有多少時間在建康,不如就把這件事落實了,也給李鉅鹿一個盼頭。
而且這二貨最近瘋狂迷戀關撲,頗有點敗家的跡象,得給他換個念想。
文淑臻也不算辱沒了他。
而自己待李鉅鹿也如兄弟一般,若文家真覺得鉅鹿的身份低下,便讓父親李老三收了李鉅鹿爲義子,身份問題便迎刃而解。
只要婚事談妥,酒宴這些都是毛毛雨。
李家不差錢。
是以在李府呆了半個時辰不到,李鳳梧便讓父親準備好一應事物,先在家等着自己的消息,他則一個人直赴半水河畔文宅。
不過到了文宅,李鳳梧並沒有先直接去和文啓來兩夫妻說李鉅鹿的事情,而是先去看了文淺墨,小情侶倆說了些許悄悄話。
然後李鳳梧悄然問文淺墨,“淺墨,我欲撮合你張姐和鉅鹿,你看若何?”
文淺墨一怔之後一喜,“小妹覺得挺好啊,就是不知長姐意下如何。”
“你且去旁敲側擊看看她意思。”
李鳳梧心中不是很有把握,李鉅鹿長得倒是不差,就是太高太黑了,尋常女子看見他就有些害怕,遑論要同牀共枕。
文淺墨便去了,片刻後回來,笑吟吟的道:“長姐只說了三個字。”
李鳳梧不解的問道:“說的什麼?”
文淺墨便學着長姐文淑臻的神態,眉頭低轉,很是吃驚的張嘴:“嗯?!”
然後眉頭擰下,低首看腳尖:“嗯?”
最後則是淡然一笑,望窗外,“嗯。”
李鳳梧莫名其妙,“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給你長姐說的?”
文淺墨嘿嘿俏笑,“直說的呀,我就告訴長姐,說李家官人想撮合你和李鉅鹿,你意下如何,然後長姐就這麼表態了。”
李鳳梧瞬間無語,讓你去旁敲側擊你卻直言,淺墨呀淺墨,你怎麼也犯二了,這種事情你讓文淑臻好意思直接表達麼。
看李家小官人很是苦惱,文淺墨噗嗤一笑,“哎呀不逗你了,這你都看不出來麼,長姐先是吃驚,然後是在猶豫,最後是同意啦。”
李鳳梧大喜,“真的?”
文淺墨點頭,“可不是,不過長姐同意沒用啊。”
李鳳梧笑了笑,“我知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放心,我會好好和老丈人溝通的。”
“不害臊!”文淺墨啐了李鳳梧一臉的羞笑。
李鳳梧哈哈大笑出門去。
文淺墨收拾了一番房間,跳躍着出門去找長姐文淑臻去了,若長姐真兒個嫁給李鉅鹿倒是好呢,以後和官人成親了,姐妹倆還能經常相見。
院子裡面,如今已是奴僕管事的燕小乙正在指揮着人收拾打掃,看見文家小娘子如兔子般跳躍着跑過,樂呵呵的笑了。
見過未來泰山和岳母,李鳳梧開門見山,“老大人,小婿即將出使金國,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返家,臨去之前始終有一事擱在心頭,不辦妥的話良心難安吶。”
喊文啓來老大人,這個其實有點逾矩了,畢竟李鳳梧和文淺墨只是訂婚而已。
但文啓來對此並沒有太在意,坦然承受了,顯然如今也很滿意李鳳梧。
文蔡氏笑眯眯的打量着未來姑爺,真是個越看越滿意,這半年時間,姑爺好像又竄高了一些,眉宇也厚重了一點,人也更穩重了。
最重要的是,姑爺如今聞名大宋,試問建康誰人不知大宋雛鳳?
這且不說,未來姑爺抗旨扛出了個奉禮郎,還去參加鎖廳試,聽說還是第二名,如今又出使金國,只要能完成使命,回來還不青雲直上?
所以文蔡氏是真心覺得給淺墨找了個好歸宿。
文啓來作爲男人,考慮的要多一些,看事情也要更透徹一些,不過此時都憋在心裡,還沒問出來,聞聽李鳳梧此言,不解的道:“什麼事……”猛然想起什麼,臉色一變,拍案怒道:“你想和淺墨提前完婚?想都別想,淺墨還沒及笄吶!”
李鳳梧苦笑,哎喲我的老丈人呢,想象力別那麼豐富啊,只得笑道:“哎喲老大人啊,你想歪了,不是我和淺墨,是長姐淑臻的事情,經過我近一年的考察,我覺得鉅鹿這人不錯,挺適合長姐淑臻的,老大人,你看如何?”
文啓來愣住了。
倒是文蔡氏反應很快,畢竟是女人嘛,天生對婚嫁婚娶有着敏銳感,有些猶豫的說道:“李鉅鹿?這孩子倒是好,性格爽直,話少,貌似幾次來府上都很守禮,可就是太黑了,也太高了,看着着實嚇人吶。”
文啓來也醒悟過來,思忖了許久,才道:“男人嘛,黑點高點倒也是正常,可我家大女雖是棄婦,但若嫁給一個下人奴僕,這要是傳出去,怕是不妥吧……”
果然,文啓來還是介意李鉅鹿的下人身份。
李鳳梧笑了笑,很是認真的道:“老大人的擔心不無道理,不過大可放心,自李鉅鹿來到建康,便救了我兩次性命,我不虧他,以兄弟之情待之,既是爲長姐之半生幸福,又了卻您老倆的心願,必然不至委屈了長姐。”
頓得一頓,道:“讓我父親收鉅鹿爲義子,老大人以爲此舉如何?”
此言一出,文啓來大爲心動。
李家雖然不是建康首富,但李老三這人歷來不錯,鮮少得罪於人,在城中頗有聲望,如今李鳳梧又中了鎖廳試第二名,且被恩賜了官職,怎麼看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按照古往今來的士林趨勢,建康李家極有可能成爲又一個士族,淺墨是註定要成爲李鳳梧這小子的妻子了,如果大女也嫁到李家,倒也不算壞事。
文啓來一直覺得自己的眼光不會錯,李鳳梧斷然不是尋常人物。
思忖了許久,便點頭允了。
李鳳梧大喜。
“老大人,既然您老也同意了,那擇日不如撞日,明日就讓他們把定親宴辦了?”
自己和李鳳梧都要去金國,先把這個親定了,結婚就回來再說。
文啓來搖搖頭,“時間太急了些。”
李鳳梧心中明白文啓來的意思,便笑道:“也罷,那今晚咱們兩家便在天一素齋坊吃個便飯,可好?”文啓來的心思昭然若揭,文淑臻的婚禮肯定是要大辦特辦的。
你柳家不是看不上我文家麼,我倒是要讓你柳家看看,沒有你柳家,我大女照樣可以嫁入豪門,出一出心中那口惡氣。
文啓來點點頭,“也好。”
李鳳梧立即告辭,先去天一素齋坊交待,今夜一概不招待外客,就是瓊綰道場的學道之人,今夜也不招待。
然後趕回李府,將諸事告知李老三。
其實李老三和三位主母對李鉅鹿這孩子都挺喜歡,尤其是那次爲了救鳳梧,不顧自身危險一事,讓大家對這孩子都歡喜的很。
因此李鳳梧提出此事,都是甚爲贊同。
大廳之中,李鉅鹿傻乎乎的暈頭轉向,完全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李海……也就是李伯聽說大官人要收自己的侄兒爲義子,感動得老淚縱橫。
因爲時間緊迫,李府上下很快忙碌起來。
主母葉繪帶着人去了金鋪,要打造一副銀碗筷,李老三和李海兩人則置換了一身新衣衫,又各自準備好族譜。
李海家裡是小戶,族譜都在老家,是以族譜只有以後補上。
傍晚時分,李府諸人浩浩蕩蕩前往天一素齋坊,坐齊之後,李鳳梧便帶着李鉅鹿前往半水河畔文宅,請到文家一行人一起到了天一素齋坊。
今夜之事,除了李鉅鹿還暈乎乎外,其餘人大多知曉,是以人人臉上皆是喜氣洋洋。
其實在古代收義子有一套很嚴整的儀式。
不過李家是個暴發戶,族中並沒有什麼有聲望的長輩,李鉅鹿也只有李伯一個長輩在建康,因此這個儀式便從簡了。
請了道宗仙詩的白玉蟾爲證。
李老三和李伯分別上香,敬了天地君親師。
然後李鉅鹿上香,敬天地君親師。
再然後李鉅鹿給李老三斟茶認父,三叩首。
李老三喝了茶,拿出銀碗筷給了李鉅鹿,又拿了個大紅包,這才扶起李鉅鹿。
認子禮便成了。
甚是簡單,其後本該是其樂融融不醉不歸,不過認子只是今夜宴席的一部分,接下來是李老三和文啓來兩個人的事情。
兩人相互恭維攀談之後,就把李鉅鹿和文淑臻的婚事給定了下來,言明等李鉅鹿從金國回來,便擇吉日大辦定親宴席。
一看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李鳳梧終於鬆了口氣。
直到這一刻,李鉅鹿才終於明白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看了看挨着文蔡氏和文淺墨坐着的文淑臻,這貨竟然罕見的紅臉了,只不過臉色太黑,看不怎麼出來,只是傻呵呵的笑啊笑啊……
文淑臻被李鉅鹿看得極不好意思,只好一直低着頭,心裡卻着實有些複雜。
又將嫁做他人婦了呢。
吃罷宴席,李老三帶着三位夫人和李伯回府,李鳳梧帶着李鉅鹿護送文氏一家人回半水河畔。
雖然如今是李鳳梧的義兄了,不過李鉅鹿還是銘記着一點,自己是小官人的惡僕,是以依然走在李鳳梧身後。
這一點讓李鳳梧還是滿意,尊重都是相互的。
送了文家一行人,臨走之前,李鳳梧被文蔡氏拉到一旁院子裡,卻見淺墨和文淑臻都在,心中明瞭,顯然是兩位小娘子有話要給自己說。
文淺墨笑吟吟的道:“李家官人,遂了你願,可要好生管教着呀,不要傷了我長姐心。”
李鳳梧笑道:“那是自然,你們且放心罷,有我在,鉅鹿做不了壞事。”
文淑臻臻首微垂,“小妹是在說你呢。”
李鳳梧哈哈大笑,曖昧的看着文淺墨,“娘子更不用擔心我了,那日裡在臨安,諸多官宦世家的女兒們圍繞着我,我也沒動心吶。”
文淺墨啐了一口:“不害臊!”
李鳳梧哈哈大笑,人生得意事,莫不過此時。
回到李府,李鉅鹿被李伯叫了去,李鳳梧也去西院歇着了,明日便要回驛站和盧仲賢等人匯合,繼續北上出使金國。
在李伯的房間裡,李鉅鹿老老實實的站在李海身前,聽從叔父的教誨,“鉅鹿,叔父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大事,最幸運的事便是跟了大官人,如今倒是好了,你成了大官人的義子,小官人還給你撮合了一樁美好婚事,可是鉅鹿啊,做人要守本分,你可千萬別忘記初衷,此次出使金國……”
在李伯看來,侄兒能渠道文淑臻簡直就是祖上積德了,文淑臻知書達理,人才樣貌皆是上等,侄兒能娶到她真是家裡祖墳冒青煙了。
希望你們都能平安歸來。
李鉅鹿憨笑着打斷叔父:“您放心呢,灑家早就知曉,就算是死,也要護住小官人周全回來。”
李伯嘆了口氣,“你知曉就好,今後若是成婚了,可要好生對待娘子,不要辜負了小官人的厚愛和文家的垂青。”
李鉅鹿笑呵呵的點頭,眼裡很是幸福。
其實從一開始看見文淑臻,這大黑炭心裡就有騷動,只是不敢去高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