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曉史彌大和李鳳梧之間談了什麼。
但就在第二日,禮部關於秋闈外籍士子的名額中,登錄了第一個人名:李鳳梧。
而對於這件事,原本對李鳳梧深惡痛絕到極點的魏杞魏尚書,罕見的沒有發聲,似乎是默認了這個名額,連禮部的老大都默認了,侍郎郎中什麼的一衆禮部官員都選擇了沉默。
沒人相信,如今權掌禮部的魏杞會看區區一個國子監主簿的臉色行事,這當中要說沒有貓膩誰都不信,可一想刑部侍郎張杓似乎也沒有這個臉面。
張杓雖然也能爲李鳳梧爭取到這個名額,但絕不至於讓魏杞話都不說一句,因此對於此事,臨安士族和官場愈發莫名其妙了。
知曉內情的魏杞有苦說不出,我特麼能告訴你們,這是官家親自吩咐的麼,特麼的李鳳梧的名字還是老子魏杞登錄的,想想就覺得憋屈。
憋屈啊!
左右相公陳康伯和湯思退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道官家提撥一個士子,自己作爲相公,連這點小事也要和官家唱對臺戲麼。
那大宋的相公也太不上道了。
就在禮部遣人通知李鳳梧後,張杓派人來了李鳳梧的梧桐公社通知——新買的宅第沒有個名字也不是辦法,院子極其清幽,又有假山園林,甚是幽美,李家小官人便取了個風騷名字,梧桐公社。
當然,偌大的門匾還是李家小官人手書。
這頓時又稱爲一樁笑談:李家小官人這等書法造詣,也敢在書法家雲集的臨安賣弄筆墨?
梧桐公社四個字簡直如頑童亂書,侮人耳目矣。
看字如看人,諸多臨安士族和官場有心人聽到人們對李家小官人書法評論後,頓時覺得好生詫異,就這樣一手書法造詣,也能成爲大宋雛鳳?
這雛鳳是否是太不值錢了。
李鳳梧沽名釣譽之嫌很是嚴重啊……聯想到抗旨三次,這貨該不是不學無術,鑽營旁門左道之輩罷?
一時間李家小官人在臨安城的清高風骨之名譽盡失……
不少士子都等着看李家小官人出洋相。
唯有對李家小官人知之甚深的周必大苦笑不已,這大宋雛鳳也真是任性到沒邊了,竟然如此風騷,真以爲他的字體能開創一個流派啊。
周必大也清楚,其實書法這玩意兒很難說,亂花入各眼,沒準前朝被萬衆唾棄的書法到了本朝就成了潮流和風尚,說到底還是看名聲。
這是文化的通病。
對這件事趙昚也是聽聞了,這日在垂拱殿很是意外的問周必大:“周卿家,那李鳳梧的字真是個如此不堪入目?”
記得第一次看見李鳳梧那篇府學入學的策論,是記得這小子的字很難看,好像還有個雞飛鴨舞的評語來着。
周必大苦笑,“回官家,李鳳梧的字確實不太好看。”
趙昚點點頭,“也難爲他有這個膽氣了,寫的不好還敢懸掛門匾,朕這雛鳳有點狂啊。”又回頭看向謝盛堂,“李鳳梧到臨安幾日了?”
謝盛堂細算了一下,“大官,差不多七日了。”
趙昚沉思了片刻,使團出使金國還有些時日,這小子着實有些狂躁,還需再磨礪磨礪,待他過了秋闈再宣召覲見罷,不然到了金國那邊,怕是要給我大宋丟臉的。
也讓這小子好好見識下什麼叫人情冷暖。
旋即想到李鳳梧新宅子的名字,雖然不懂公社什麼意思,但梧桐兩字可是清晰的很,趙昚微微笑了,這小子啊……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
李鳳梧哪裡知曉大內趙昚的想法,此時心情正鬱悶着吶,好你個張杓,也忒狡猾了吧,真以爲這樣就能讓我李鳳梧欠你一個人情?
下午時分,張杓府中來人,告知自己,說經過咱們刑部侍郎大人的努力,耗盡關係走遍禮部,終於爭取到了一個秋闈名額。
要不是和史彌大見過,自己差點就信了。
你特麼真以爲我是傻子好騙啊,史彌大來拜訪自己並不是心血來潮好麼,這特麼是帶着使命來告知了自己一聲,說國子監那邊收到消息,官家御賜了自己一個名額。
這特麼明明就是趙昚補償自己不能在建康參加秋闈的,怎的轉了個圈,卻成了你張杓的功勞了?
李鳳梧也不點破,只是讓張府來人圓潤的滾了回去。
張杓要是聰明,應該能從自己對待他府中來人的態度中看出來,但願他今後不要犯傻,否則自己到時候可就爲難了。
畢竟是張浚的親兒子,自己總得給叔公留幾分薄面吧。
這頂多只能讓李家小官人對張杓的行爲感到無語,雖然此舉讓自己的尷尬癌差點發作,但還不至於鬱悶自己,真正鬱悶的是,周必大着了個僕人送了個口信過來:“且勉學,龍鳳秋闈後。”
這話說得很隱晦,但李鳳梧一聽就明白了。
感情趙昚這貨暫時不想見自己了。
去你妹的趙昚啊!
你特麼早點有這個決定不好麼,老子還能在建康參加秋闈,這特麼你一個狗屁聖旨老子跑到臨安來了,現在好了,你不見我就算了,特麼的老子還要在臨安參加秋闈……
這尼瑪順序顛倒的結局完全不一樣好麼。
趙昚先見自己,那麼自己參加秋闈,斷然沒人敢作文章來爲難自己,那時候過秋闈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現在趙昚不見自己,如此以來很可能給人遐想,到時候怕是有人自作多情的替趙昚來收拾自己,你不是抗旨有辱官家顏面麼,就讓你連秋闈都過不了。
看誰更丟臉。
想一下一個連官家旨意都要抗,自詡鳳棲梧桐的人,卻連秋闈都過不了……這真是諷刺大了。
李鳳梧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取名梧桐公社了。
也罷。
李鳳梧鬱悶過後,當夜將情緒一陣狂猛發泄,只是苦了耶律彌勒,當然,最苦的還是梧桐公社裡一衆年輕的奴僕。
主母那拆房殺豬聲雖然銷魂,可特麼也讓人睡不着覺啊。
我們都是下人啊,傾國傾城的主母就不敢去妄想了,但特麼明天還要幹活兒呢……你說主子和主母就不能收斂點麼。
雖說梧桐公社的下人對耶律彌勒不敢有想法,可架不住臨安牛人多,如今臨安的士族和官場之中,大概是沒幾個不知曉李鳳梧身邊那個張玉兒的真名。
是以有人知悉官家不宣召李鳳梧後,梧桐公社旁的一座雅舍便突然多了許多的年輕士子,賞花喝茶什麼的聚會……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全都虎狼一般盯着梧桐公社的大門呢。
當然,少不了要嘲諷一番大宋雛鳳那一手礙眼的書法。
這水平也敢自書門匾,真是狂妄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