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喚兒覺得很無辜,我只是個丫鬟好麼,幹嘛還得給你這個大紈絝講蒙學啊!
說來也好笑,這個大紈絝竟然連蒙學需要讀些什麼書都不知道。建康城這麼大,朱喚兒自進入醉樂坊後就在秦淮河上,當然不知道李家小官人前十六年就是個傻子。
看着一本正經坐在自己面前的李鳳梧,朱喚兒反而覺得有些不自然。心裡暗暗啐罵自己一聲,朱喚兒啊朱喚兒,你是犯賤麼,大紈絝這樣規規矩矩不挺好麼,難道你還想他又來調戲你纔好。
不過旋即發現自己想多了,大紈絝提出那個要求後,就定定的看着自己胸口……竟然還有流口水的跡象!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朱喚兒咳嗽一聲,怒瞪一眼李鳳梧,示意他的眼睛不要亂瞄,這才說道:“蒙童入學,自然是先要學習《聲律啓蒙》和《蒙求》,待掌握了《聲律啓蒙》就可以開始熟背《三字經》,之後是《百家姓》、《千字文》,這只是最基礎的識字認字,當然,如果要想繼續深學,《廣韻》是有必要去鑽研一番的,再之後,便需要讀《太公家教》、《千家詩》和《增廣賢文》、《幼學瓊林》等。”
隆興元年,那位大夫子朱熹尚未重建白鹿書院,著名的《蒙童須知》尚未面世,《弟子規》更是清朝康熙乾隆年間的產物。
李鳳梧嗯嗯點頭。
朱喚兒那個無奈啊,這大紈絝始終盯着自己胸口,也不知道他在聽沒,眼睛咕嚕一轉,忽然生出俏皮的玩心,故意挺了挺胸……
宋延唐風,朱喚兒本就是秦淮河上的女子,雖然這些襦裙都是昨日新添,比之她往日襦裙收斂了不知多少,但穿在她身上卻始終讓人感覺有種尋常良家不曾有的風情。
這一挺胸便風情萬種,李鳳梧口瞪目呆……真是個巍峨雄山白如雪我輩當攀登啊!
並不是沒有見過女子嬌軀,只是後世那些三點式大多裸露,哪有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風情來得勾人心魄,男人都是如此,所謂得不到的看不見的纔是最好。
那襦裙之下的風光,在想象之中才是最爲美好。
朱喚兒以樣貌、氣質清純動秦淮,否則也不會得個白蓮的雅號,但畢竟在風月場中立身,耳濡目染早已學會女子妖嬈,真要放開束縛,恐怕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見到李鳳梧豬哥樣,很是得意。
李鳳梧喉結滾動,將口水吞回肚裡,問道:“背誦什麼的倒是好,只是識字這一點頗有難度啊。”自己要讀書,前期最大的難點是識字,作爲一個文科生,輪死記硬背大可以說一句我不是針對誰。
朱喚兒點頭,“是的,所以要多鑽研《廣韻》。”
李鳳梧嘆了口氣,蛋疼的繁體字……若是能有那一天,我真得讓這大宋都來學簡體字,我特麼要有那能力,再搞一本新華字典推行天下。
這才叫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嘛!
酉時時分,李伯來到西院,“小官人,大官人讓你過去。”
李鳳梧點點頭,對朱喚兒說道:“你一人在西院有些冷清,要不要給你找些書來看看,或者再給你找個丫鬟陪伴?”
朱喚兒愣了下,我不是你買回來的丫鬟麼,怎的還有這待遇?
李鳳梧哪知朱喚兒在想什麼,以爲她想要卻不好意思說,便扯起嘴角邪惡的笑道:“那你說聲官人我要,我便讓李伯去準備。”
看着李鳳梧那抹邪笑,朱喚兒有些茫然,這紈絝幹嘛笑得這麼卑鄙,不過終究是讀過詩書的人,絕不會輕易屈服,倔強的抿嘴不說話。
李鳳梧哈哈大笑,對李伯點頭示意他去操辦後便離開西院,至於那句官人我要麼,遲早會讓朱喚兒嚶嚶呢喃出來的。
朱喚兒初時有些莫名其妙,盯着院子裡的桂花看了許久,臉上忽然紅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
青祥樓,坐落在建康城南,背對秦淮河,毗鄰昭明宮。
秦淮河的煙花脂粉不說,昭明宮則是吳國後主孫皓修建,爲建此宮,耗費大量人力財力,甚至讓大批朝堂官員放下手中政務去監督伐木工作,“兩千石以下,皆入山督攝伐木”,同時“攘諸營地,大開園囿,起土山,作樓觀,加飾珠玉,以制奇名”,即便如此奢華,孫皓也不滿意,又“開城北渠,引後湖水流入宮內,巡繞殿堂”,可謂窮奢極欲,以至於數百年靖康事變後歷經戰火,昭明宮依然保存完好,成爲建康城內的行宮。
坐擁這樣一個地理位置,再高薪聘請了諸多名廚,青祥樓儼然已是建康第一樓,據說懸掛在樓裡那塊牌匾還是高宗親筆所題,是建康富賈、官員宴請賓朋的不二人選。
敬亭是青祥樓最爲名貴的雅間,鬧中取靜,一水的高級檀木傢俱,薰上名貴燃香,房間裡便瀰漫着醉人心脾的雅香,五六名身材面貌都極爲姣好的女伎奏響絲竹之樂,再讓那秦淮河畔以音律知名的杜大家唱幾首小曲兒,端的是一種享受。
李鳳梧和父親李老三便安靜的坐在敬亭之中。
今夜宴請的主角遲遲未到,就連坐中陪襯的那位大人物也沒到,兩父子倒也樂得享受。
大宋有錢有勢的人家多豢養有歌姬,比如北宋那位文壇大豪歐陽修,其家中豢養的歌姬水平之高,縱是王公大臣也自愧不如。
李家雖然有錢,可週月娥和張約素不知爲何管得極嚴,李老三去秦淮河風|流快活可以,但卻不敢把歌姬召到家裡來,況且那唱小曲兒的杜大家,也不是能被豢養的。
據坊間傳言,這位杜大家師承李師師一脈,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傳承,李師師是誰,那是整個南宋最爲出名的女伎,連皇帝都能迷住的人。
秦淮八豔有三難:李香兒的脣,杜大家的曲兒,朱喚兒的芙蓉帳。
至於李香兒的脣倒是不難,捨得一擲千金的大官人自可享受李香兒冰火兩重天的那種無上銷魂,尋常人便想都不要想了。
杜大家的曲兒,也不是有錢就能聽的,除去每五日一次在招醉閣的例行三首唱曲,尋常時間非權勢人物之召不獻藝。
朱喚兒的芙蓉帳最爲困難,有錢有勢皆不可得,縱是建康首富和建康知府也只得望而興嘆,否則那醉樂坊老闆洪芬也不會要出兩千貫的天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