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鐵木真也不得不承認,王罕這隻老狐狸果然厲害,自己費盡心血,纔打勝闊亦田之戰,而他卻不費一兵一卒就坐收漁利,現在他的勢力比巴亦答剌黑隘口一戰之前還要大了。和這隻老狐狸比起來,自己的手段還是嫩了一點。
沈白繼續道:“現在王罕邀請大汗到黑林去一趟,說是慶祝闊亦田之戰的勝利,並且化解大汗和札木合之間的思怨。”
這一句話卻今大帳中炸了鍋。
“王罕的邀請,準沒藏着好心!大汗一定不能去。”
“王罕以經不能相信了,說不定這一次是札木合和王罕合謀,要加害大汗纔是真意!”
“大汗不但不能去,而且乾脆就直接起兵,直搗黑林!活捉那隻老狐狸,抓住札木合!”
聽着衆將的議論,鐵木真卻沉思不語。
這時木華黎道:“現在還不能出兵去攻打王罕,咱們雖然打贏了闊亦田之戰,接着又收伏了許多部落,但兵馬連續作戰,都以經很彼勞了,需要一段時間來修整,而且新歸附的部落,特別是扎答闌和泰亦赤兩部也還沒完全穩定下來,新加入的人馬更是訓練不足。假如此時就與汪罕決裂,發生戰爭一定對我們不利。”
鐵木真點點頭道:“木華黎說得不錯,大家還有什麼意見不訪直說。”
折勒滅也道:“現在整個草原東部幾乎都是我們的了,但還有不少殘餘的勢力沒有清除乾淨,泰亦赤的塔兒忽臺還活着,蔑兒乞的脫黑脫阿也在聚集人馬,還有塔塔兒部的殘餘勢力,被稱爲“白塔塔兒”的察阿安部、阿勒赤部、都塔兀惕塔塔兒部,阿魯孩塔塔兒部。都在蠢蠢欲動,不把這些不安因素消除乾淨,我們是無法安心的與王罕作戰的。”
扎八兒火者道:“大汗,據我看這一次王罕未必就是要和我們分裂,別看他現在聲威大振,但這些投靠過去的部落未必是真心歸服他,一但開戰他同樣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我認爲這一次王罕的邀請只是向我們示威而己,因此在做好充份的準備應該是可以去的。”
鐵木真點點頭,道:“木華黎,博爾術,赤老溫,博爾忽,你們四人帶一千箭筒子跟我一起去黑林。哲別,速不臺帶一萬人馬在黑林外圍接應。主兒扯歹,畏答兒帶一萬人馬在黑林左路埋伏,合撤兒,列勒古臺帶一萬人馬在黑林右路埋伏。隨時準備支援。折勒滅和忽必來,合赤溫,鐵木格留守在營地。”
安排好了這一切準備,鐵木真才帶着木華黎,博爾術,赤老溫,博爾忽四員大將,一千箭筒子來到了黑林。
王罕排出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新近歸順到克烈部的新的部落首領都隨着王罕,桑昆,札合敢不一起來歡迎鐵木真。父子見面,依然親密如故,甚至可以說是比以前更加親密。汪罕拉着鐵木真的手,逐個的價紹着每一個新投靠自已的部落首領。
鐵木真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因爲就在不到一個月以來,自己還和這些人是不共戴天的死敵,而現在卻在王罕的引見下,互相見禮說着“久仰,久仰”“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一類的客套話,裝作第一次見面的樣子。果然不出扎八兒火者所料,王罕確實還不想和自己決裂,不過是擺出衆望所歸的樣子向自已示威,同時在這些部落首領面前表示出和鐵木真親密無間的父子關係。表示只有在王罕的佑護下,才能躲過鐵木真的追擊。
最後一個給鐵木真引見的是札木合,王罕微笑對鐵木真道:““你們兩個安答以經有好久沒見面了,現在他就在我的麾下,大家就是一家人啦。以前的那些恩怨,就當作草原上吹過的風,去了就不要再追,忘記了就不要再想起來。”
鐵木真微微一彎腰,恭敬的道:“我謹尊汗父的教誨。”然後他伸出手去到札木合面前,真誠的道:“札木合安答,我們真的有好久不見了。”
札木合微微一遲疑,但還是伸手和鐵木真相握,“鐵木真安答,別來無恙。”
王罕哈哈大笑,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道:“你們兩個都是蒙古人中的好漢,現在也都是我的好孩子。今天就在我的黑林,爲你們兩安答重新相逢,今日一醉方休!”然後轉頭招乎其他人道:“來,大家一起進帳裡去喝酒。”說着攬着兩個人的肩膀,一齊關進大帳中去了。
桑昆在後面“哼”了一聲,面帶着不屑之色,正要跟進去,正好木華黎,博爾術,赤老溫,博爾忽四個人正跟在鐵木真的身後,也一齊走進大帳,忍不住道:“你們四個人是什麼東西,也想進大帳裡去。”
他們四人這一次隨鐵木真來黑林,知道這一行兇險異常,自然是寸步不離鐵木真身也保護。鐵木真進帳,他們自然也要跟着。
這時鐵木真,王罕,札木合己走進大帳,正要入席,聽見了聲音,都停了下來回頭觀望,桑昆繼續道:“這裡只有各部的首領才能進去,奴才都在外面等着。”
這話一說四員大將一齊變色,其實隨着蒙古部的強大,他們四人現在都是漠北威名赫赫的勇將,其實地位並不在一般的部落首領之下,桑昆這話等於是對四人相當大的污辱,不過木華黎,博爾術,赤老溫都是見過大場面的,還沉得住氣,博爾忽卻年輕氣盛,忍不住要發作。
幸好這時王罕道:“桑昆,讓他們四人進來。”
桑昆聽了,不敢違抗王罕的吩咐,重重的“哼”了一聲,一甩袖子,率先走進大帳,也不讓別人,率先到左邊第一位坐下。王罕心裡罵桑昆不知輕重,但這時也不好發作,只好先請鐵木真和札木合入席。鐵木真在右則第一位坐下,木華黎,博爾術,赤老溫,博爾忽四個人站在鐵木真身後。札木合微微一笑,來到左邊桑昆所傍邊坐下。
酒宴十分豐盛,衆人都一起開懷暢飲,木華黎,博爾術,赤老溫,博爾忽四個人卻始終站在鐵木真身後,面對熱鬧的酒席,視若無物。
這時札木合起身來向鐵木真敬酒,兩人連幹了三杯,札木合大笑道:“鐵木真安答,也讓你身後的四員大將一起來喝幾杯吧。”
鐵木真還沒開口,木華黎以先道:“對不起,我們今天是來保護鐵木真大汗的,不能喝酒。”
札木合微微一笑,道:“這裡克烈部的黑林,又不是戰場上,你們儘管放心喝酒吧。”
木華黎淡淡一笑,一言不發,但態度十分堅決。桑昆又“哼”了一聲道:“奴才就是奴才,不識擡舉。”
他說這話的聲音不小,大帳中很多人都所見了,一起看向這邊。札木合卻淡淡一笑,退了回去。鐵木真站起身來,目光在大帳中掃了一圈,緩緩道:“他們四個人不是我的奴才,而都是我最信賴的那可兒,都是蒙古部的英雄豪傑。”
桑昆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這時王罕道:“鐵木真,我記得在巴亦答剌黑隘口一戰就是他們四個人救了我,果然是蒙古部的英雄豪傑。來,每人賜酒一杯。”說着立刻在待從端上來四隻金盃,杯中盛滿美酒。
木華黎轉向王罕,上前一步道:“尊敬的王罕,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但我們今天絕對不能喝酒。”說着又退到鐵木真身後,擺明了誰的面子也不給。
札木合心中好笑,剛纔的那些舉行無疑是鐵木真也在向王罕示威,也在告訴在座的部落首領,他不用事事看着王罕的臉色,可以和王罕分庭抗禮了。看來鐵木真和王罕之間的分裂是不可修復的了。
王罕心裡也明白,鐵木真也是在故意向自己示威,但他心裡也清楚,現在絕不是和鐵木真分裂的時候,別看自己現在聲勢浩大,其實那些投靠過來的部落首領個個都懷有二心,尤其是札木合,都是希望列用克烈部的勢爲來對付鐵木真。如果自己和鐵木真惡交,最高興的數是他們了。因此現在必須保持與鐵木真和好的況態,等克烈部自身的實力恢復了之後,再說別的也不遲。
桑昆見這四人這麼不開面,氣得臉色發青。王罕卻不以爲意,道:“好吧,既然你們不喝酒,那麼這四支金盃就賞賜給你們,也算我對你們表示謝意。”
這時鐵木真也覺得夠了,剛纔他連續駁王罕的面子,其實是在試探王罕有沒有膽量和自己分裂,現在看起來,王罕也不敢輕易的走到那一步。既然王罕連忍了自己幾次,那麼自已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畢竟自己也需要這種和王罕結好的局面,這纔開口道:“既然是我義父的一番好意,你們就接受了吧。”
木華黎這纔出列,先向王罕施了一禮,道:“謝過王罕。”然後拿起金盃,將酒一飲而盡,又對鐵木真施了一禮,道:“多謝大汗。”纔將金盃收入懷中,回到鐵木真身後站好。其他三人也學着木華黎的樣子,收下了金盃。
桑昆卻不懂這些,只是覺得鐵木真太有些不把他們父子放在眼前,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但在王罕面前卻不敢過份發作,“騰”的站了起來,道:“我出去方便一會。”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帳。
王罕又對鐵木真道:“鐵木真,聽說你的大兒子朮赤今年幾歲了?”
鐵木真道:“義父,他以經十二歲了。”
王罕笑道:“很好,比桑昆的兒子禿撒合小一歲,聽說你還有一個女兒火真別姬,他多大了?”
鐵木真道:“她才只有七多。”
王罕微微一笑道:“桑昆的小女兒察兀兒別姬以經八歲了,鐵木真我看我們不訪來個親上加親,就把你的女兒火真別姬許配給桑昆的兒子禿撒合爲妻,把察兀兒別姬嫁給你的爲長子朮赤爲妻。你看怎麼樣?”
鐵木真稍微思索了一下,道:“這很好。我同意父汗的主張。”
王罕哈哈大笑,舉起了酒杯,其他的部落首領也紛紛舉杯,向他們祝賀。但札木合心裡清楚,這場婚事不過也是做給別人看的,他們的這幾個孩子年紀還小,到能夠婚配的年紀還有四五年時間,到了那時誰知道事情會發生什麼變化。何況既使到時候聯姻成功了,又能怎麼樣。爲了霸權,爲了勢力,連父子,兄弟都可以互相殘殺,何況是親家呢。
這一頓勾心鬥角的酒宴終於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王罕親自把鐵木真送出大帳,這時在大帳旁邊傳來桑昆的聲音:“朮赤那小子是什麼東西?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他不過是蔑兒乞人的野種罷了!給這種低三下四的東西,那跟去給人家做奴婢又有何不同?禿撒合是什麼人,他將來可是要做我克烈部的汗!讓我女兒嫁到他家去,向北而立,他的女兒到我家來,面南而坐,這怎麼行?我的父親是不是老糊塗。”
鐵木真的臉立刻變得鐵青起來,自己的長子朮赤並非自己所出,其實是蔑兒乞人的後代,這一直都是鐵木真的一大心病,現在被桑昆在背後提起,令鐵木真十分不快。
王罕也十分尷尬,免強把鐵木真送走,立刻轉到大帳旁邊,只見桑昆正在和札木合一起說話,只聽札木合道:“我看汗父這麼做應該自有用意,你就別但心了。“桑昆氣咻咻地說道:“還能有什麼用意?在這麼下去,鐵木真都快闖進來做克烈部的主人啦,還有什麼好事?”
王汗重重的“哼”了一聲,兩人這才發現王罕來了,趕忙停下對話,向王罕施禮。王罕厲聲道:“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現在的克烈部還是由我說了算,你們想要折騰,還是等我死了以後再說。”說罷扔下一臉驚愕的桑昆和麪帶微笑的札木合,進帳去了。
無論這次宴會是否圓滿,但在大草原上終於又恢復了平靜的局面。鐵木真和王罕背地裡都在積極準備,等待下一次大戰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