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孟皇后迴轉仁明殿,正在召集後宮的一干嬪妃。
趙煦給她撐腰,孟皇后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趙煦的後宮裡,有高太后爲他選的十八個妃嬪,大部分趙煦都沒碰過。
現在,除了王婕妤三人,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站在殿內。
孟皇后還不到二十歲,端坐在主位上,俯視着一衆女人,淡淡說道:“以往,本宮覺得後宮和睦,所以基本任由你們。今天的事情,你們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本宮不管你們知道還是不知道,今天,要立幾個規矩。”
知道的人臉色驚慌,躬身不動。
不知情的則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屑,暗道:要被廢的皇后了,神氣什麼!
孟皇后將她們的表情盡收眼底,面無表情,道:“第一,宮裡出了事情,陳大官會封鎖各宮殿,沒有本宮的命令,各宮各殿所有人不得出入!”
“憑什麼!”有人當即反駁,直視着孟皇后,道:“就算是官家,也不能這樣!再說了,我們吃喝用度,給太皇太后請安,哪天不進進出出,以往沒有這樣的規矩……”
孟皇后看了她一眼,道:“來人,秦美人非議官家,杖責二十,移居東南角偏院。”
當即有幾個宮女進來,面色有些兇狠的拉住秦美人就向後拖。
秦美人大驚失色,急聲道:“你不能打我,我是太皇太后選入宮的,我要見太皇太后……”
孟皇后面色不動,目光看向其他人。
一些知道的情況,臉色一驚的身形躬的更多,不知道的則怔神,在聽到秦美人從外面傳進來的慘叫聲,一個個臉色齊變,慌忙躬身,臉上再沒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不在意之色。
秦美人還在慘叫,仁明殿裡一個個噤若寒蟬。
孟皇后看着她們,道:“第二,後宮嚴禁干政,本宮不管你們出自哪裡,與什麼人有關係,從即刻起,都給本宮斷了!但凡讓本宮發現,無需官家同意,本宮作爲中宮皇后,有權力處置了你們!”
一羣妃嬪暗暗抿嘴,蹙着眉,心裡各有想法。
她們都有來歷,即便以前沒有,入宮之後也會有。沒有宮外的支持,她們在宮裡難以立足。
孟皇后一一掃過這些人,道:“第三,今後各宮殿會立有規矩,進出,用度,宮女,黃門等得要得到本宮的允准,擅自作爲,一律嚴懲!”
妃嬪躬身低頭,沒有人再反駁。
秦美人的聲音已經停了,卻在衆人心頭回蕩不休。
“第四,”
孟皇后的話語還在繼續,道:“官家的旨意,宮裡所有妃嬪,除劉美人外,一律降級三等!休要多言!想想你們都幹了什麼,從今往後又該怎麼做!若是有不懂的,宮外的碧瑤宮,本宮親自送你們去!”
宋朝宗室女經常有出家的,碧瑤宮是地方之一。
孟皇后語氣平淡,但一種妃嬪卻聽的心驚膽戰,一個字不敢說話。
送出宮並不是簡單的出宮,而是被廢除一切位分,形同貶爲庶人加終身監禁!
這樣的處置,太過嚴厲,她們才十幾歲,哪裡接受的了!
孟皇后見沒人說話,道:“樑從政,給本宮查,青青,你去陪着。”
樑從政其實與劉美人走得近,畢竟劉美人最得寵,侍寢次數最多,雖然是宮女出身,沒有外廷強力的支持坐不上皇后的位置,但與得寵的妃嬪走得近,是黃門晉升的捷徑。
眼見孟皇后大發雌威,坐穩了皇后位置,樑從政哪敢多想,連忙出來,應着道:“小人尊懿旨。”
孟皇后身旁的女官青青側身道:“是。”
一羣妃嬪偃旗息聲,心神慌亂,她們都感覺到,後宮要變天了。
……
後宮裡天翻地覆,趙煦沒有多管,蹴鞠踢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拿過毛巾,擦了擦手,說道:“趙佶現在在幹什麼?”
陳皮跟在邊上,看了眼天色,道:“現在這個時辰,十一殿下應該在做早課。”
趙煦嗯了一聲,想了想,道:“走,去看看他。”
陳皮小心的看着趙煦,暗自猜測趙煦將趙佶貶爲庶人是不是覺得處置過重,有些後悔。
趙煦徑直來到慶壽殿,還不及上前,就聽到了裡面一陣的吆喝聲。
“老十一,傳,快傳啊!”
“幼娥,你怎麼還那麼笨,笨死了啊!”
“對對,傳給我,看我的!”
趙煦停住腳步,側頭聽了聽,繼而看向陳皮。
陳皮一縮脖子,低頭不敢說話。
趙煦面無表情,走到門邊,向裡面看去,只見趙佶,趙似,趙幼娥三個小傢伙正在蹴鞠,玩的不亦樂乎。
趙佶那小混蛋大呼小叫,跑來跑去,哪裡有一點被貶爲庶人的模樣!
趙煦心裡涌起怒氣,剛要進去,就看到朱太妃從裡面出來,招着手,道:“快進來,歇一會兒再玩,我給你們做了甜點。”
三個小傢伙當即扔下球,跑向朱太妃。
趙佶最快,一臉乖巧,接過朱太妃的盤子。
朱太妃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還給他擦了擦汗。
自從趙佶被貶爲庶人後,朱太妃明顯對趙佶多有照顧。
趙煦猶豫了下,沒進去,這會兒他要是去教訓趙佶,多半朱太妃會護着。
趙煦壓手,示意發現的幾個黃門不要出聲,轉頭看向陳皮,道:“小娘知道慈寧殿的事?”
陳皮道:“應該不知道,小人第一時間封鎖了宮門。”
趙煦點點頭,繼而冷哼一聲,道:“在福寧殿收拾一間房出來,給趙佶做書堂,先生在那邊上課,將我列的課綱給先生,讓人專門盯着,他要是繼續胡鬧,立刻第一時間告訴我!”
趙佶這小混蛋連貶爲庶人都不在意,依舊肆意妄爲,到底是年紀小還是沒心沒肺?
陳皮不敢多言,輕聲應着。
趙煦沒有多留,離開慶壽殿,直接前往機要房。
‘軍改’的一應事情基本都在這裡,章楶,許將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辦公。
現在,趙煦最關心的,就是‘軍改’了。
‘軍改’推行的相對順利,有章楶坐鎮,折可適,种師中等人率兵做彈壓,推進的有條不紊,雖然有些亂子,但能被很快速的解決。
裁撤下來的禁軍,廂軍等,都被歸爲‘預備役’,對於暫時無處可去的,都被劃分爲‘工程軍’,由工部,樞密院調動,在北方各處建城築寨,修橋鋪路,通衢治河。
時間慢慢就要到中午,青瓦房裡,一片忙碌,忙碌中,卻又有着詭異的安靜。
突然間,一個書吏走進來,擡手向章惇,道:“章相公,齊國公府送來了請柬。”
青瓦房內,章惇,蔡卞幾乎一致的突然停止動作,擡頭雙眼灼灼的看向那個書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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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吏被兩人看的一驚,有些不安的舉着請柬,道:“剛剛送來的,說是感謝章相公在嶺南照拂其子,特設宴感謝,還有寧遠侯作陪。”
蔡卞頓時明白了,淡淡的說道:“鴻門宴。”
章惇接過請柬,看都不看扔到一邊,與書吏道:“就說我準時赴宴。”
書吏還有些分不清狀況,不敢多言,應着快速離開。
蔡卞再次低頭,批閱手裡的公文。
他手裡看着的是工部的撥款申請,工部今年計劃對黃河,長江主要的危險段落進行清淤,加固,時間爲半年,力爭在雨季到來之前完成第一步計劃,確保今年不會有大的險情。
看着‘八百萬貫’的數字,蔡卞有些遲疑,往年國庫的大部分收入都在軍隊,八百萬在民政上是一筆大數字,朝廷未必能擠得出來。
蔡卞想着,要與工部尚書楊畏好好談談。
放到一邊,擡起頭看向章惇,見他在收拾東西,蔡卞說道:“準備好了?”
章惇將他的桌上擺放的整整齊齊,道:“他既然急着給我擺鴻門宴,我也想看看他這宴席上都有什麼,夠不夠我吃的。”
蔡卞沉吟着,還是再次提醒道:“勳貴之中,多有軍職,並且散落在各方,一定要謹慎。”
現在大宋的權柄,基本被世家大族以及勳貴把持,世家還好說,他們‘新黨’壓得住,文官之間的爭鬥終歸是有一定規矩。
但勳貴不同,勳貴傳承近百年,彼此通婚,聯姻,滲透入大宋的方方面面,尤其是軍隊一塊,不管是世襲還是蔭封亦或者後來者,充斥着每一處,牽一髮而動全身。
現在北方的‘軍改’剛剛起步,要是京城裡勳貴再起波瀾,不說北方,南方可能會有不可預測的變故。
而今的各種‘起義’說是小打小鬧,卻也不能大意,這是一種危險的徵兆!
章惇站起來,眸光如劍,語氣冰冷如鐵道:“我給他們十個膽子!”
蔡卞沉色,面露思索。
火燒開封府一事一直記掛在章惇心頭,以章惇烈如火的性子,忍到現在已經是不易。
齊國公還搶先一步擺下鴻門宴,這是認爲宮裡的王婕妤已經成功了,想遊說章惇支持立王婕妤爲後嗎?
蔡卞心裡有些不放心,道:“我隨你一起去吧。”
“不用!”
章惇果斷拒絕,已經向外走,道:“我就是要掂量掂量他們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