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外快
“爲什麼我不能去?!”石薇生平第一次對着蘇油發火。
石薇在渭州鄉間影響頗大,如今帶着工作隊發動鄉勇,保證後勤運輸,收集物資,轉移人員和財產,組織外圍鄉里互保。
聽說蘇油要去囤安寨,石薇便鬧着要跟去。
蘇油耐心解釋道:“薇兒別任性,工作隊的動員能力,少了你起碼降低五成,打戰打的就是後勤,你負責最重要的一環,怎麼能跟我一起去?”
石薇說道:“我不放心你,誰保護你?”
蘇油說道:“我又不上陣,比玉奴還乖,哪裡需要保護?而且如今我們的軍力,比剛出來時又自不同。囤安寨防守嚴密,外圍還有諸多堡寨,諒祚能不能敲破烏龜殼還兩說呢。”
石薇噗嗤一聲笑了,但是笑過還是有些不開心,最後逼得蘇油拿出了殺手鐗——薇兒啊,你都沒有編制呢。
這是實話,人家阿囤彌是將軍,雖然是羈縻的,但是也是編制。
阿囤彌接口:“編制多簡單,我闢薇兒做幕僚,當我的中郎將!”
蘇油翻着白眼:“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你們倆就老實待在後方!連元貞小鼠他們都一樣,想出力,哪裡不能出力?!”
石薇將包包取下來:“那你戴上這個。”
蘇油又給石薇掛了回去:“傻丫頭,我又不上陣,這個真沒用;等到敵人都殺到我面前了,這個也扛不住啊,還是你留着吧。”
石薇到底還是聽話:“那你小心。”
蘇油點點頭:“你也是。”
八月十五,治平元年中秋,蘇油帶着囤安軍和控鶴軍進駐了囤安寨。
接着,木葉蠻在阿囤熾火的帶領下搶佔了最遠的九羊寨。
乞第龍山,田守忠,阿囤烈,帶領瀘州蠻和囤安軍,整裝待發,準備西夏斥候被清理後,摸向石門峽……
石門峽到鎮戎軍之間的山川草原,成了宋夏兩軍偵騎比拼高下的場所。
王文鬱帶着兩個軍士,一人三馬,在松林中緩緩前進。
他的馬上只有兩囊箭,一張弓,還有一把工兵鏟。
剩下兩匹馬上,是乾糧,備用弓箭,帳篷和刀槍。
蘇油仿夏軍軍制在斥候中進行改革,以三人爲一“抄”,作爲最小作戰單位。
和別的斥候小隊負責偵查不同,王文鬱是另一種斥候,專門負責剿滅對方斥候的斥候。
王文鬱覺得自己有些飄,三個人,三百支箭,什麼時候老子這麼有錢了啊……
王文鬱覺得自己很缺錢,比起囤安軍跟控鶴軍那幫子殺才,自家新婦還在賣葫蘆雞,太掉面兒了。
甩手給新婦一個存摺,然後一句我打仗你管賬,他也想這樣幹,可是跟隨小恩公的時間太短,底子太薄。
所以他揹着媳婦報名加入了非常危險的斥候,就是爲了這份比一般軍職多太多的補貼。
這一抄三人中,一個是囤安軍夷人龍多,一個是陝西本土鄉弓手祈大勝。
這三個人是奇葩組合,囤安寨裡崇尚跋山涉水短兵相接,不少士兵拿到長刀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護手去掉,換成一個和刀柄一樣粗細的銅環,表示不格不擋以命搏命。
蘇油雖然三令五申一再嚴命,無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二林長刀是能夠拆裝的,士兵們平時將護手做成皮帶上的裝飾,知道要來檢查,臨時將護手換上去,檢查隊一走,繼續如故。
躲在後面發箭施弩,囤安軍表示那是控鶴軍的事情,我們不屑爲之。
龍多是個例外,這娃手臂很長,比例異於常人,被郭隆發現後,說是好苗子重點培養,平日裡在控鶴軍裡的日子比在二林部還長,如今已經練得手臂都已經畸形了。
知道王文鬱能左右開弓,便屁顛屁顛地跟來想學左手箭。
祈大勝則是老兵,額頭上刺着字。
斥候也需要本地人帶路,因此蘇油便招納了一批老鄉勇作爲嚮導。
蘇油的部下,那待遇太豐厚了,正軍中都有不少人想過來,種詁還和蘇油大吵了一場,最後決定只用退役老軍,而且經過考覈弓馬嫺熟的那種。
祈大勝的弓不咋地,不過馬術精良,本身就是獸醫出身,因爲治好了阿囤彌的馬,被吸收入軍中,也是屬於底子薄那種,跟着王文鬱出來掙外快的。
不過一入草原,祈大勝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首先他將自己這一抄的九匹馬,換了蹄鐵,就是厚薄不均新舊不一的那種。
王文鬱搞不明白爲什麼好好的制式蹄鐵要弄成這樣,祈大勝悄悄告訴王文鬱,西夏人的馬蹄鐵就是這德性,因此他們弄成這樣,便可以僞裝成西夏人的蹤跡,不會被西夏斥候給墜上。
然後自己還可以跟蹤這樣的蹄印,找到西夏斥候,接下來就由王大郎和龍多表演神箭了,他負責追西夏人的馬,然後回來割耳朵。
探花郎一匹馬獎三十貫,一個人才五貫,馬比人貴多了。
越是深入北方,風險越大,收穫卻越是豐厚。
三人墜上了一支小隊,已經跟蹤了五日了。
眼看蹤跡即將出松林,三人下馬,讓龍多看守,王文鬱和祈大勝兩人摸到松林邊探看。
山坡下是一片草場,秋草正盛,遠處三裡外一道蜿蜒的溪流,水邊灌木叢裡有一道炊煙。
王文鬱從懷裡摸出一個銅筒,扯開來朝山下觀望。
祈大勝在一邊熱:“大郎,給我也瞅瞅。”
王文鬱將望遠鏡丟給他:“可惜這玩意兒說是獎勵,直娘賊的又不能賣錢,聽說值好幾百貫呢!狗屁的獎勵!”
祈大勝拿望遠鏡瞅着山下:“裝!你特孃的就裝!聽說整個鎮戎軍就小隱君手裡有一個,探花郎的獎賞可真是大方。”
說完將望遠鏡偏了一點方向:“好使,真好使!不對啊……”
王文鬱問道:“怎麼不對?”
祈大勝說道:“怎麼光見煙跟馬,不見人?”
王文鬱說道:“要不我下去探探?”
祈大勝說道:“大郎你趴下來,橫着趴我前邊。”
王文鬱依言趴下:“老祈你幹啥?”
祈大勝將望遠鏡放在王文鬱屁股上,一邊觀察下方形勢,嘴裡一邊喃喃說道:“這下穩了。不着急……當斥候,最需要的就是耐心……我們不着急,有了這好東西……慢慢看……總要給他看出蹊蹺來……誒!你看着不就來了!”
王文鬱扭頭看着山下:“你都看着啥了?”
祈大勝繼續喃喃自語:“找到一個了,草裡邊蹲着呢……繼續找啊……狗日的給咱們下套呢……一,二,三……大郎我們撤吧……”
“啥?”王文鬱說道:“我們可是跟了五天!”
祈大勝眼睛還粘在目鏡上:“惹不起……有三抄九個人呢……這是故意燒煙,等着人上鉤……大郎你來看吧,都在那煙南邊百步的草叢裡邊貓着呢。”
王文鬱將望遠鏡接過來觀察了一下:“真賊!這是給老子們下套!”
祈大勝說道:“九打三,不對,應該算打二,我跟你們比不算兵……大郎,幹不過的,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