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寧失蹤的事情,一直被李淵隱瞞着,外人並不知情。當日太原混亂之夜時,李秀寧被李淵送往晉陽宮中,用來穩住楊暕。可混戰一起,卻再沒有人顧的急這位被李淵當作了籌碼搬來移去的李家三小姐。
等到天亮之後,李淵控制了太原城後,卻發現,女兒李秀寧已經不見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原以爲是被楊暕帶走,可宮中卻有宮女明言,快天亮之時,都還看見三小姐在宮中。她根本沒有和楊暕等人在一起,可就在天亮一切安定下來時,卻突然消失了。
這段時間李淵雖然也有派人去找,可找不到也並沒有太多的傷心。畢竟他兒子女兒足有五六十個,雖然李秀寧是嫡女,可也實在是算不得什麼。更何況女兒之前就已經癡癡呆呆,早已經不得李淵喜歡。
此時突然被裴寂提起,李淵才突然醒悟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其實還是一張很有力的籌碼。女兒三娘是陳破軍第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看當初陳克復叛逃出京時,還要帶着秀寧就能知道,陳克復其實很喜歡秀寧。
他自認也算了解陳克復,知道陳克復是個比較重感情之人。一向有仇必報,有情必還。以如今之局勢,如果把女兒送去河北,讓他們團聚,自己再把姿態放低一點,稱臣納貢,奉其爲主。想信雖不能化解掉陳李兩家的恩怨,可爲他攻打關中還是能贏取到一些時間的。
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現在這麼一張有用的王牌,卻失蹤不見了。這讓李淵臉黑如炭,眼瞪如鈴!
李淵的另一大謀臣,大將軍府司馬劉文靜出謀道,“唐王,三小姐失蹤一事,如今外面無人得知。不如。唐王就依裴長史之計而行。我們先派使者去河北,帶上唐王的書信降表,再送去厚重禮物。然後說擇吉日送還三小姐回河北,只要我們拖的一些時間,等到再過不久,就是寒冬,到時河北方面也不太可能出兵河東了。在到明年開春之前這段時間,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來攻打關中。”
李淵神色凝重,“話雖如此,可陳破軍始終如梗在喉。我寢食難安啊。”
“唐王,下官還有一策,可應付陳克復。”劉文靜不滿裴寂在衆人面前如此風光,忙繼續道。
“你有計應付陳破軍?是何良策,速速講來。”李淵心中最擔心的還是陳克復,此時一聽到有應付陳克復的計劃,整個上半身都前傾着,眼中泛光的焦急問道。
“剛纔裴長史之策。總結起來核心就是東和瓦崗。而下官的這個計策,則是北結突厥。”
“北結突厥?”
“沒錯,北結突厥。”
李建成疑惑的道,“可是當初始畢可汗三十萬人馬南下,最後卻是全軍盡沒於我大隋,連始畢可汗如今都還在江北陳破軍的手中。如今東突厥更是一片混亂,他們自顧尚且不暇。我們就算聯盟他們。又有何幫助?”
“非也。”劉文靜搖頭。“突厥並非只有東突厥,在西面可是還有一個西突厥。雖然早年朝廷與東突厥合力,將強大的西突厥打的勢力大衰,連處羅可汗都被留在先帝身邊爲禁衛軍官。可實際上,這幾年,因爲東突厥的不斷強勢,朝廷早已經在暗中扶持西突厥,以制衡東突厥。上次始畢南侵,三十萬狠騎盡沒。大量部族貴族落入陳破軍的手中。表面上東突厥寫下降表,稱臣陳破軍。可實際上,陳克復如今一心盡在中原河北,根本無力兼管草原之事。”
“東突厥草原內部四分五裂,周邊各部族更是趁機入侵。而現在,昔日被東突厥一直打壓的西突厥,如今卻是再次強勢崛起。已經沿着陰山山脈,將原先金山以東的大片草原吞入了西突厥的控制之中。其勢力,現在已經擴張到了河東北部邊界的定襄、馬邑邊境。”
劉文靜早些年曾經出使過東突厥、西突厥草原,對於草原十分熟悉。此時說起草原,卻是頭頭是道。娓娓道來。
“唐王,如今陳克復強盛。不但因其遼東軍強大,也因其部下有着上十萬人的遼東各部族騎兵相助。這些騎兵都是草原、山林長大,自幼就是馬背上成長,極善騎射。更兼他們有無數的戰馬可供武裝騎兵,所以當初陳破軍才能平定遼東,平定室韋,甚至最後割據遼東。這其中,這些部族騎兵所發揮的作用十分重要。”
李淵早些年曾經擔任過河東樓煩郡太守,自然十分清楚這些草原上長大的突厥人的厲害。此時聽到劉文靜聯結突厥的想法,不由心動。河東軍雖鎧甲裝備精良,可畢竟大多都是新募沒有多久的兵馬,精兵並不多。他一直懼怕陳克復,也是因爲河東軍不如遼東軍精良,不敢與戰。
特別是河東軍中缺少騎兵,雖然他能弄到大量戰馬,可是騎兵非一日之功就能成軍。但是如果如陳破軍一般,聯合這些草原契丹人,藉助他們精良的騎兵,那麼河東軍的戰略立即可提升數倍,就是對上陳破軍,他也有幾分底氣。
“世人皆知,遼東諸部肯出兵幫助陳破軍,是因其當年將各部一一打服,後來又許以重利誘之,如此才能將他們綁在遼東軍的戰車之上,讓他們這些年來幫他東征西討。可我們拿什麼來聯合這西突厥?現下西突厥縱橫草原,無人能制,他們憑什麼來幫我們?”李淵擔憂的道。
對於李淵的猶豫,劉文靜卻顯得十分輕鬆。
“唐王,這卻不是問題。突厥人其實和漢之匈奴、魏之柔然等草原部族相差無已。這些部族雖然能縱橫草原一時,卻皆是目光短淺之輩。當今西突厥可汗射匱可汗雖然十分勇猛,可卻已經老邁,並無如當初始畢可汗一般入侵中原的野心。所以唐王你只需要給射匱可汗獻上大量財物,並許下諾言,只要突厥人出兵,他們打下的土地,財貨錢帛珍寶人口盡皆爲他們所有,土地則歸唐公。雙方各取所需,事情可成。”
“這。..”李淵有些猶豫,這樣一來,卻是等於勾結外族,終究會在歷史上留下令人詬病的把柄。
李建成也如父親一般,對這個提議有些不太同意。他償讀史書,知道永嘉之亂的五胡亂華距今並不遙遠。借胡人之兵南下,只怕到時卻是無法控制他們。到時燒殺劫掠,他們犯下的罪責,卻將由他們李家來揹負,甚至因此而失去天下人心。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計劃。
“劉司馬,只怕光是這般並不能讓射匱可汗同意借兵吧?”李建成點破劉文靜,想讓他把話說清楚一些,好讓父親拒絕。
劉文靜訕笑幾聲,點頭道,“爲了周全一些,唐王最好能忍辱負重,暫時向射匱可汗稱臣納貢,接受射匱可汗的賜封。如若唐王許可,最好是能選李家女子一名,許與射匱可汗和親,如此雙方之關係才能穩固,贏得突厥人的信任。”
李建成聽的心頭憤怒,“劉司馬,剛纔裴長史也要我父親忍辱負重,如今你也要我父親忍辱負重。人道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可你們倒好,出的計謀卻全是要我父親爲忍辱負重,難道你們就不能有更好的計策嗎?事事皆要主公忍辱負重,這算何道理?而且你剛剛的這個北結突厥之策,我看完全就是讓我父親成爲突厥人的臣子,將來突厥人在中原做盡壞事,所有的罪責罵名卻都將由我父親,由我李家來揹負。到時失了人心,又如何談王者霸業?”
劉文靜被李建成說的不吭聲,低頭站在那裡。
一旁的李世民卻是早就看不下去,劉文靜雖是父親的謀臣,可實際上卻已經被他拉攏,成爲了他的勢力。眼下看着大哥針對劉文靜,他十分憤怒,冷冷的出口道,“大哥,如果當初你能好好的看着先帝,也就不會有今日這些事情了。你當真以爲父親願意忍辱負重嗎?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爲你當日疏忽所致?帶着五千人馬守着晉陽宮,可卻還一個將死的癱子都守不住...”
“夠了!”李淵大吼一聲,他騰的一甩衣袖長身而起,整個人不怒自威。
“眼下正是需要大家精誠團結之時,可你們兄弟倆卻在這裡爭吵,成何體統?丟盡了李家的臉面。建成、世民你們兩個退下。我何嘗不知道裴長史與劉司馬所獻之策,我所要揹負的恥辱。特別是這聯結突厥人,將來只怕十幾代之後,我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可是面對眼下的危局,你們可有更好的辦法?”
一通咆哮之後,李淵長嘆一聲,彷彿又老了幾歲,落寞的道,“今日議事就到此爲止,就按裴長史與劉司馬之議。東和李密、北結突厥,再示弱河北、輕騎攻關中。成功在此一舉,諸君皆須努力!”
說完,李淵再次一甩長袖,轉身往後宅而去。
PS:讀史,李家起兵時借突厥兵,後來安史之亂時,李家子孫也有樣學樣,再借外族兵,到後來唐末之時,又有借回紇兵。等到後唐的朱溫,也借外族兵。至此到五代時沙陀人皇帝石敬塘向契丹人借兵,最後竟然自稱兒皇帝。。。嗚呼,讓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