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
兩道鏗鏘有力的聲音應答之後,高大的雁門關城之上又恢復了寧靜。陳克復轉過頭,正好看到河東行省總督長孫無忌正從一側陰影之中走將出來。離開洛陽之後,身爲國舅兼陳皇親信的長孫無忌兩年來經歷了從陰山北面吹來的草原寒風的吹拂,原本白皙的面孔變的黝黑了許多,卻也越發的增添了幾分成熟之色。
年輕的邊疆大吏、河東總督長孫無忌面色平靜,輕踏着腳步向陳克復走來。一側陰影之中的近衛統領陳雷手捧寶劍,擡眼打量了長孫兩眼,對他輕點了下頭,又將目光轉向了別處掃視着。
“陛下,捷報,關外捷報,王老元帥的捷報!”長孫微微笑着,雖然口中喊着捷報,但面上並無太多的興奮之色。
陳克復轉頭望着長孫無忌,也微微露出了笑容,但並無言語。
“陛下,關外捷報,王老元帥果然寶刀未老,五萬輕騎出塞,旗開得勝。昨日夜,王老元帥率兵倍道兼行,星夜疾馳,出其不意的趕到了大利城,一舉全殲城中五千突厥前鋒,首開得勝,大喜啊!”
聞得此報,陳克復卻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大利已經在馬邑之北,乃在定襄之內,距離突厥人所在的陰山北面白道川大營已經極近。陳克復深熟王仁恭元帥,這是位值得敬佩的邊軍大將。可出發前,陳克復與老帥所定好的策略,卻是讓老帥在馬邑桑乾河一線佈防,據馬邑諸關城節節阻擊突厥人騎兵南下的節奏。在爲雁門爭取一線時機之後,他們將沿着桑乾河隨時準備通過飛狐陘或者軍都陘退往河北北京一帶。並隨時準備從後面牽制突厥人的兵馬。並襲擾突厥人的後勤運輸線。
這一切都是事先商議好的,可現在王部卻殲滅了大利的五千突厥人。陳克復相信,在殲滅了這支突厥人之後。以王仁恭的性格,還有跟隨他的羅士信、程咬金、張猛、張勇、沈光等這些爆脾氣的悍將,他們絕不會按原計劃進行的。雖然還有秦瓊這個穩重的將領在。但陳克復已經感覺到,這支遊擊軍已經脫離了原計劃了。
想到陰山白道川的二十萬突厥鐵騎,陳克復的眉頭不由的皺的更緊了。
“老元帥定會主動進攻突厥人的。”陳克復嘆氣道。在這樣的關頭,王仁恭不懼強敵,還敢主動進攻,這種氣勢爲陳破軍所敬重,但一想到這次與突厥人的交戰本就是十分被動的倉促應戰。而且戰前定好的基調也只是應戰,以戰迫和。老元帥此去,不論勝敗。都有可能將這場以打促和的戰鬥,變成新生的大陳與統一突厥汗國之間的一場大戰。無論老將軍的勝與負,對陳克復與大陳來說。這都不一定是件好事。
登登登的又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尉遲敬德與長孫順德等將領到了。
“陛下,要打便打。大打就大打,咱們怕他個鳥。始畢可汗當初不也牛的不行,可如今還不是在琉州島上種田。他統葉護既然也想去給始畢可汗湊個伴,那咱們就成全他就是。”尉遲恭一來就大聲的嚷道,在他的眼中,突厥人雖兵多勢衆,但陳軍卻絕不會害怕打仗。
蕭瑀有些擔心的道:“臣最近突然收到關中幾個老友的信件,他們信中說起,西京長安有流言傳說,剛在江南被我們大敗的沈法興父女最近動作頻頻。沈法興之女沈落雁已經到了關中西京長安,聽聞她正在遊說拉攏宇文化及,好像要結盟,對我大陳不利。”
“沈落雁不過是一介女流,沈法興和宇文化及也不過是幾個世家之徒,眼高手低而已。三個月前,咱們只不過調派了十來萬兵馬,就把沈落雁和那杜伏威打的屁滾尿流,他們也不過就是能搞點陰謀詭計,何懼之有。他們要結盟就結,難道咱們大陳還怕了他們不成?論打仗,他們還得回孃胎裡再學上個幾年才成。陛下,咱們先滅了統葉護這小子,然後再來收拾姓沈的那婆娘。”尉遲恭神情激昂道。
“陛下,不妥。”蕭瑀搖頭道:“我大陳雖然軍力鼎盛,可也無法同時應對中原各方羣雄與突厥人的同時進攻。依老臣看來,咱們最好還是想辦法化解一路,然後專心應對一路兵馬,如此纔是穩妥之策啊。如今突厥人只是來求各親,並要割讓定襄、馬邑二郡。以老臣看來,定襄和馬邑二郡如今本來就已經成爲一片廢墟,就算暫時割讓給突厥人也無關係。而且義成公主本就是啓民可汗、始畢可汗兩代可汗的可敦,如今我們再把她送與統葉護可汗和親,也不無不可。只要能暫時讓突厥人退兵,咱們就能先解決中原。與雁門關外的那片荒地及和親的名聲相比,統一中原纔是我們大陳真正的根本。中原不一統,大陳終究無法全力對抗突厥狼騎。老臣還請陛下三思。”
“三思,三思個鳥!”羽林衛大將軍陳青怒視着蕭瑀,“老東西你就是個軟骨頭,先是背叛了隋帝,又背叛了楊暕,如今你難不成還想背叛吾皇,不成你還想投奔突厥蠻人不成?”
“放肆!蕭大人不過是就是論事,陳青你不得攻訐大臣。”陳克復瞪了陳青一眼,將其斥下。“蕭大人所說也並非無理,突厥人咄咄逼人,氣勢洶洶,來勢不善,多加考慮也是有必要的。朕深知諸位大臣對於此戰各有議論,今日朕就在此明示,突厥人要戰,朕便戰。突厥人若想要朕割地和親,那是妄想!此所慮者非一時得失,而是我大陳之脊樑,今日若我大陳對突厥人低頭彎腰,那日後還如何言戰?”
陳克復巡視衆臣一眼,朗聲道:“突厥人就是喂不飽的犲狼,我們讓一步,他們就會越逼進一步。對這些蠻夷。我大陳絕不後退半步。要打。咱們就大打。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
“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尉遲等將領都齊聲大喝,羣將激昂。
“陛下。要與突厥人大戰,那我大陳兵馬勢力將大部抽調北上,我等又將如何應對沈法興等蠢蠢欲動諸強?”蕭瑀擔心的道。
長孫順德也猶豫道:“突厥有四十萬大軍,而且如果突厥人強徵,還能徵集至少二十萬左右的兵馬。突厥人下馬爲牧民,上馬就是騎兵。東西突厥遼闊無比,東西相隔萬里之遙,鐵勒諸部,西域昭武諸部。等等部族衆多。臣甚至聽聞統葉護與那極西之地的大秦帝國的皇帝與波斯帝國的皇帝都有交情盟約,若是到時統葉護向他們借兵,我們又將如何應對?未算勝。先謀敗。統葉護不是始畢可汗,這一次。我們不但沒有了可以幫我們與突厥人死拼的楊廣數十萬大軍,反而身後還有沈法興等在背後窺探着的七方豪強經,一個不甚,我們就有可能重導當年楊廣的雁門之敗啊。”
河東提督堯君素與左提刑使陳孝意等官員這時也都面露擔憂,附和長孫順德與蕭瑀的意見。
一時之間,武將們都是羣情激昂要與突厥人決戰,誓死擊敗敢來犯的突厥人。而長孫順德這些文臣們卻有不同的擔憂,他們更擔憂的是兩面開戰,到時新立的大陳帝國會如楊廣當初一樣的崩潰。
兩方各抒幾句,爭論不停,陳克復有些頭痛的望向衆人,見諸將之中除了李孝恭與宋金剛幾個歸附不久的文武官員謹慎的未發言外,大陳軍方如今實際上的主持者李靖也一直一言不發。
“李靖,你對此有何看法?”
“臣遵從陛下旨意!”李靖恭聲回答。
“好。”陳克復解下自己腰畔的赤宵寶劍交與李靖,朗聲道:“朕現在將佩劍交與你,從此刻起,敢再有言與突厥人割地和親者斬不赦。此次與突厥人之戰,朕全權交與李帥之手,一切調度悉由卿命,任何人敢有不從甚至從中故意搗亂者,殺無赦!”
李靖雙手捧過寶劍,鄭重道:“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如果陛下答應,那臣纔敢接下此劍!”
“講!”
“是,陛下。”李靖望着陳克復道:“臣的請求就是陛下立即移駕太原!”
“大戰大即,朕豈能後退!”陳克復有些意外的道。
李靖搖了搖頭:“陛下乃一國之君,萬金之軀。陛下一身之安危實繫着我大陳之興亡。陛下雖有萬敵不當之勇,將將之能。但如今陛下貴爲一國之尊,更應坐鎮中樞,而不是親臨前線。戰場瞬息萬變,陛下在前線,非但無功,反會讓將士們分心。陛下,楊廣當初被困雁門,遭至大敗,很大原因就是楊廣在軍中,使得軍隊無法及時從雁門撤回太原。”
長孫無忌也連忙道:“李帥說的有理,陛下一人之危,比之雁門關二十萬將士之性命還要重要。只要我們此次擊敗了突厥,十年之內,我大陳定能一統天下。北上的二十萬將士打沒了,我們還有鄉兵、還有民團,還有水師,甚至還可以招募士卒,整軍再戰。雁門關丟了,我們還有太原,太原沒了,我們還有洛陽。可是,陛下,如果您有一個萬一,誰能帶領我們大家。太子殿下雖聰慧,可還不滿一歲。陛下若有個閃失,大陳亡矣!”
陳克復面色凝重,沉默許久。
良久後他點點頭對李靖道:“朕答應你,朕明早就回太原,朕的五萬禁衛全部留與於你。”
“陛下,禁衛是陛下的天子近衛之師,臣等豈敢動用。”李靖拒絕道。
“不戰則已,戰必勝之!諸位,朕在太原等候諸位的捷報!”
“諾!泱泱大陳,戰則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