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溝灘地上戰鬥激烈,黃河水戰,搶灘登陸,陣列對敵,重騎顯威,輕騎狂掃。從黑夜打到清晨,清晨打到午時,雙方交戰的兵馬超過了十萬之數,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可至所至終,戰鬥最激烈的搶灘登陸的時候,戰場上也沒有看到河北軍的旗幟,沒有看到河北軍的士卒。唯一能讓李密等相信他們確實堵住了陳克復的,是離他們不過十里之遙的黃河河心洲的那數百艘的戰船,和那巨大戰艦上所飄揚的陳字大纛。
好幾次,李密站在東關嶺上,用千里鏡遠遠的看到過幾次那陳字大纛下,陳克復穿着他那一身標誌性的鎧甲出現在那五層高的戰艦甲板之上。雖然距離太遠,看的有些模糊,但李密依然相信,那確實就是陳克復。
至於陳克復爲什麼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參戰,李密則在心裡認爲陳克復一來是在輕視他,二來是想玩借刀殺人。用他們魏軍的兵馬,幫他消耗剛投靠他的王玄應的江淮軍。特別是江淮軍在戰場上那驚人的戰力表現過後,李密心裡更認定了那借刀殺人的判斷。
江淮軍這一次展現出的實力太過於驚人,連和王世充做了兩年鄰居的李密都嚇了一大跳。那變化多端,既如烏龜一般打不動,又如刺蝟一般全身是刺的步兵大陣,讓李密一愁莫展。
而隨後江淮軍突然使出來的五千重騎兵,更加讓李密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一直以爲那就是陳克復的遼東破軍營重騎兵,或者是幽州鐵騎。可是後來發現,那些衝鋒的士卒明明穿的是江淮軍的鎧甲,打的是江淮軍的旗幟時,他才陰沉着臉相信,那確實就是江淮軍的重騎。
這個發現,讓李密的心中既驚且懼。魏軍發展到如今,他也只有不過兩萬餘精銳騎兵,就算把其它雜七雜八的騎兵全加一起,湊一塊也不會超過五萬人。而這五萬騎中,真正如江淮重騎或者遼東重騎那樣的真正強悍騎兵,到現在,他也只拼湊起了一隻不過區區五六百人的小部隊而已。
可是現在,王世充的兒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就一下子扔出了足足五千,裝備齊全,訓練有素,戰力強悍的重裝騎兵。這怎麼不讓他驚,怎麼能不讓他懼。
不但是他,東關嶺上的李淵、沈落雁等人也全者是看的目瞪口呆,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今天這一戰,他們還永遠不會知道,江淮軍還有着這麼強大的實力。
而另一方面,王世充有着這麼強大的實力,都主動的向陳克復示弱,上表稱臣。這讓他們這些還打算擊敗陳克復的人,心裡都有了很大的震動。
擔憂之餘,他們心裡又在慶幸,幸好王世充這個老狐狸死了。可惜他暗中積蓄了這麼強大的實力,最後卻被李世民給毒死了。要是他現在知道他兒子王玄應居然爲陳克復這麼賣命,把王家所有的家底都拿出來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從地下爬出來,再氣死一次。
有人憤怒,有人擔憂,有人慶幸,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其實東溝這裡,除了王玄應的十萬江淮軍外,就只有陳克復的六百來艘戰艦,和只有五千人的河北將士而已。
誰也想不到,陳克復被魏軍堵在了這裡,居然還敢玩分兵,還敢打魏軍的其它主意。
兵者詭道也!李密等人忘記了,越是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其它越有可能。如果他們真的仔細研究過陳克復的平遼諸戰,也許就會發現,陳克復當初擊敗高句麗,打的更多的就是這種仗。
早在水戰的數個時辰前,魯世深就與郭孝恪兩人帶着足足三萬河北將士在黃河南岸一處隱秘的灘地登陸,從那裡經由一條特勤司所掌握的一條十分隱秘的小道,翻越邙山。
特別司的密探不但要刺探軍情,還要掌控各地的山川地形,繪製地圖,收買、暗殺敵方人物,發展眼線、派遣潛伏間諜等諸多任務。
有了特勤司所掌握的那條小道,哪怕懸崖峭壁,哪怕是號稱連“鳥都飛不過”的禁區,哪怕是被人稱之爲無路可走的地方,魯、郭二人的兵馬卻穿越自如。他們所走的那條小道,一般意義上來說,確實是條死路。
因爲那小路的北面,直接就是面對着黃河。可是一般人不知道,對普通人來說,也許這是條死路。可對於擁有數萬人的河北軍,而且還是一支擁有專門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工兵部隊的河北軍來說,只要有一條小路,他們就可以弄出一條大路。普通人無法翻越的山澗、崖壁,卻無法阻擋河北軍。
爲了不引起魏軍的發現,三萬人摸着黑,小心的在邙山的山嶺山澗之中行走。從天黑後沒有多久就上路,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時,才終於翻越了那本不過百丈來高,數十里長的邙山。
隊伍前那名頭髮花白的特勤司成員,向着魯世深行了一禮,“將軍,再翻過這個小山嶺,前面就已經可以下邙山了。然後前面就是村莊農田,再往東走二十里就是洛口倉城了。”
魯世深重重的拍了拍這個嚮導的肩膀,他知道這個老漢雖然是特勤司的成員,實際上卻只不過是特勤司在各地發展的一些外圍的外圍的眼線而已。不過對於這老漢的感激,依然是發自內心。如果不是他的帶路,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那隱秘的山裡,找到這樣的一條小道。
越過了邙山,也就意味着他們的任務完成了一半。
此行魯世深帶着三萬人馬翻越邙山,他們的任務就是繞過李密的大軍,從他們的背後繞到洛口倉城。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力,攻下這個已經只剩下了兩萬守軍的洛口倉城。
據特勤司的情報顯示,洛口倉城此時囤積了足足兩千萬石糧草。這個數量,讓陳克復都有些心動。不過要攻下洛口倉也許有機可乘,可要想奪走這裡面的糧草,卻是不太可能。
洛口倉城就在洛水入黃河口的上游約二十里處,這是隋朝興建的最大的一個糧倉,有可存糧八千石糧食的糧窯足足三千個。倉城靠近黃河與運河,運輸方便。而另一面,他又正好建於洛水邊上,倉中的糧食也十分方便運往東都洛陽。
而在防禦上,洛口倉城的東北角不過四五十里,就是汜水虎牢關。往東南二十里,則是連接着洛陽與滎陽的通道百花谷。西北角不過二十里則前有黃河天險,次有邙山爲屏。西南角也不足二十里之遙,就是東都城的東面屏障偃師。
而從地理上來說,洛口倉北面有黃河、邙山,南面有洛水、鄇山。兩山兩水相間,還有兩關相守。這是一個運輸方便,易守難攻的險地。
不過現在,不走尋常路的河北軍卻突然從沒有路的北面,越過黃河、翻過邙山,出現在了沒有兵力防禦的東北角。距離洛口倉城,不過二十餘里。
而且此時,存着兩千萬石糧草的洛口倉城,居然只有區區兩萬人馬。
也許李密怎麼也不會相信,洛口倉還會有什麼危險。畢竟在通往洛口倉的三條通道上,他在洛口聚集了十二萬人馬,而在百花谷也聚集了五萬人馬。就是西面的偃師,也同樣有五萬人馬。洛口倉城處於四周的二十二萬大軍的包圍之中,無論怎麼樣也是極其安全的。
四月的暖陽當空,邙山南面山腳下的一處山谷中,魯世深與郭孝恪兩從所率的三萬河北軍就隱伏在這附近的各處。
巡視完一遍各處的崗哨,魯世深纔回到營賬之中,郭孝恪也剛剛從另一面巡查回來。軍中還有不少的校尉們,也已經聚集到了營帳。
就在他們剛剛到達這裡時,前面派出去的探馬突然回報,洛口城中突然開出一隊隊的兵馬,往北而去。當時嚇了所有人一跳,還以爲他們的行蹤已經被洛口城中的敵人發現。
營帳一掀,斥候營的張校尉大步走了進來。
“打探清楚了,那些兵不是衝咱們來的,他們是往洛口去增援的。”
郭孝恪微微一愣,“可查證過了?”
張校尉點了點頭,“我的人抓了兩個舌頭,分開審問後,兩人的話都對的起來。他們確實是接到了李密的軍令,讓他們趕去洛口增援。剛剛出城的人馬,足足一萬人,現在洛口倉城中只剩下了一萬人而已。將軍,這是個好機會,要不咱們直接攻城吧。”
“按計劃,咱們河北軍五萬人,除了咱們三萬人翻越邙山,繞過李密來偷襲洛口倉外,殿下也將率一萬五千人去奔襲同樣空虛的虎牢關。而張大帥則帶着剩下的五千人與艦隊,拉着王玄應佯攻洛口。這王玄應雖然有十萬人,可李密在洛口也有十二萬人,怎麼現在李密卻突然緊急從洛口倉城抽兵前去增援,這有些不太正常啊。”軍司馬疑惑的說道。
魯世深一拍大腿,“管他是什麼情況,如此一來,洛口倉城只剩下了一萬人,我們的勝算又增加了三分。既然李密調兵前去增援,那就說明洛口打的很好。管他是真打還是佯攻,咱們的任務是拿下洛口倉。現在是白天不利於突襲,我和郭將軍已經決定,讓將士們都馬上睡覺休息,等到天一黑,咱們立即襲取洛口倉城!”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