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鐵杖的兩條腿,如同風車一般,在這溼滑的浮橋上,如履平地,他沒有穿皮鞘,而是打起了赤腳,這腳下又溼又滑的感覺,一如多年前身在江南時,那日日潛渡長江,穿梭於兩岸之間傳遞軍情時那樣,麥鐵杖突然找回了多年前,那個長江邊上一小兵的感覺,再次親冒矢石,置身於這戰場,才讓他重現鐵血男兒,建功沙場的豪氣。
同那熟悉的江南水鄉的感覺一起回來的,是他的這兩條飛毛腿的感覺,年輕的時候,麥鐵杖是出了名的飛毛腿,可日行五百里,自從在隋朝當上了將軍之後,騎慣了馬,這跑步的功夫倒是生了不少。
一開始那些親兵護衛還能緊緊地跟着他,但跑了十幾步兵,曾經的飛一樣的感覺又重新回來,麥鐵杖的耳邊,只聽到不停呼嘯的風聲,即使是空中不停飛來的石塊,不停地落在身邊腳邊的水裡,激起道道浪花,打在身上的那種冰冷的死意,也只是一閃而過。
這一刻,他的腿越來越快,幾乎轉成了兩條風火龍,把親兵,部下,高句麗的石塊,弓箭,通通地甩在了身後,如同一陣烈風,就這樣穿行而過。
兩百步的浮橋,也就一眨眼的時間,就讓麥鐵杖衝過了一百七十多步,眼看就要衝到最後的一截浮橋了,而他身後最近的部下,也都給扔在了一百步以外,一邊咬牙瞪眼地跑着,一邊高聲叫道:“將軍,當心,當心哪!”
王世充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今天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麥鐵杖的這風一般的速度,這一下,他終於信了這位老朋友能一天跑上五百里,實在不是吹的,即使在王世充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有這哥們出場。只怕從百米飛人到馬拉松,所有跑步類的世界冠軍,別人都不用想了。
麥孟才哈哈大笑,一邊拍手,一邊蹦跳着叫道:“阿爹,好棒,好棒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淒厲的呼嘯風聲,自半空而來。一顆拳頭大的石塊,狠狠地砸到了這道中央浮橋的最後一道浮橋的位置。
本來這樣大小的石塊,最多隻能砸破船上鋪着的木板,把下面的船打一個洞,不至於砸掉整截浮橋,可是這塊石頭,正好砸中的是兩截浮橋間結合的位置,這兩道橋樑其實也就是靠了一塊兩尺長的木板在匆忙間釘在一起,這一下被不偏不倚地砸了個正着。
只聽“彭”地一聲。木板粉碎,而最後的那截浮橋,一下子橫着漂了開來,被周圍一塊巨石落水時的波浪一衝,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給橫着推開了十幾步遠,而第九截浮橋到對面的岸上。足足空出了二十多步的距離!
麥鐵杖這時候正好衝到第九截浮橋一半左右的位置,前方本來一片坦途,突然出現了一大塊空當,而前面的河水裡,漂着的除了冰塊,就是死人。本來觸手可及的對面河岸,一下子又是那麼地遙遠。
王世充急得一跺腳,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自己的手上,這完全就是功虧一簣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人扼腕長嘆了,不過他轉念一想,也許這樣不錯。橋斷了,這樣麥鐵杖就算退回,楊廣也不會怪罪他什麼了吧。
敵我雙方,幾十萬雙眼睛,這會兒都集中在了麥鐵杖的身上,他每一步飛出去都有七八步的樣子,完全不是跑着的,而是類似後世三級跳遠那樣一下一下地大跨步,在他面前的浮橋斷掉的一瞬間,他正好跨到了第九截浮橋的橋頭,落地的這一下,應該是橋的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以他前面三步一截浮橋的速度,完全可以這一下後收了前衝的勢頭,在斷橋前停住,然後轉身撤回。
麥鐵杖的這一下重重地踩在了第九截浮橋上,他的身形全速地向前飛出,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王世充的臉色一變,脫口而出:“不好,老麥這是要飛過去!”
麥孟才的臉色慘白,手中的令旗一個沒拿穩,“叭”地一聲,生生落到了地上。
麥鐵杖淒厲的吼聲順着遠遠的江風傳來,即使在遠處河岸上的隋軍都聽得清清楚楚:“大隋兒郎,跟我衝啊!”
他的第二步重重地踏在了浮橋的木板之上,人也如流星一般,向前射去,沒有一絲減速的意思,本來隨着前方浮橋的斷裂,不自覺地收起腳步的隋軍將士們,看到了麥鐵杖的全力前衝,也都重新鼓起勇氣,吶喊着向前全力衝刺起來。
乙支文德的臉上肌肉都在跳動着:“這,這人是瘋子嗎?橋斷了也要衝!”
淵太祚的嘴角勾了勾:“的確是虎將,值得尊敬,只有這樣的虎將,才配死在我兒的長槊之下。”他轉頭對着傳令兵說道:“傳令,隋軍過河後,二十輪弓箭急襲,然後騎兵準備衝鋒!投石車現在給我縮短距離,全打河岸一線!”
麥鐵杖的第三跳落在了浮橋的盡頭,離斷點不到兩尺的地方,這一下他狠命地用了全力,整個第九截浮橋給他踩得前端狠狠地下沉,連後端跟第八段橋體釘合的木板都給差點向上沖斷,而隨着這一下狠狠的前衝,他的身形如同大鳥一般,直向前飛去,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飛出八九步,眼看就要入河。
所有人都等着麥鐵杖這一下飛身入河,王世充心中暗暗地在想,離岸十步左右,水深大約也就是及腰,只要在河裡站住了,還是可以步行或者走上岸邊的,只是這些滿天飛舞的小石塊着實討厭,現在看起來全是在砸河岸一線,只怕麥鐵杖落在河裡後,會給砸得很慘,他的眼前突然浮現起一個給砸得頭破血流,滿頭是包的麥老黑了。
出科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麥鐵杖在即將入水的這一刻,突然一聲怒吼,鐵杖一下子向下伸出,王世充的雙眼一亮,脫口道:“妙啊!”
月牙形的鐵杖頭重重地插向了河底,而麥鐵杖的身子借這一撐之力,彈向了十步之外的河岸,如同撐杆跳高的選手一樣,在鬆開鐵杖杖杆的同時,他的身子也穩穩地落到了對面的河岸上,足有三步開外,穩穩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