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坐在內帳之中,三大謀士都據榻而坐,一個個神色凝重,房玄齡微眯着眼睛,撫着鬍鬚,而杜如晦則是眼中光芒閃閃,沉默不語,還是長孫無忌勾了勾嘴角,開口道:“秦王,這薛仁杲撤軍回隴州的事情,已經證實了,不過,他帶的是精銳騎兵離去的,看起來,他象是在誘我們出戰啊,隨時會殺回來的。”
房玄齡也點了點頭,跟着說道:“輔機說得很對,薛仁杲明顯是在用上次淺水源,包括之前擒劉感將軍時的戰法,故意示弱,誘我軍出擊,再利用其騎兵的高度機動性殺入戰場,您既然已經堅守了這麼多天了,就沒必要再出擊啊。”
李世民沒有回答,轉頭看向了杜如晦,平靜地說道:“克明,你怎麼看?”
杜如晦微微一笑:“我以爲,這正是大王一舉破敵的好機會。”
長孫無忌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克明,慎言,上次就是劉文靜不聽秦王的命令,私自出戰,纔有那場慘敗,我等這回怎麼能重蹈覆轍呢?敵軍已經糧盡,這從樑胡兒的投降就可以知道,他絕不是詐降,因爲,再詐降的人,也不會讓自己的全家老小都給活活地烹了,雖古之慶忌,也不至於此!”
杜如晦點了點頭:“樑胡兒當然是真降,但是他說的秦軍糧盡,只是他投降的時候,現在情況有了變化,薛仁杲親自回隴州去,只怕不止是爲了誘敵,更想做的是督促隴州一帶的羌胡部落,把牛羊趕到前線,以應急需,如果給他緩過這口氣,那糧食出問題的,就是我們唐軍了。”
房玄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克明說的有道理,薛仁杲扔下大軍,以輕騎回去,應該不完全是爲了誘敵,不然,他完全可以做得驚慌失措的樣子,讓騎兵先行,步軍佯潰,這樣更能迷惑我們。”
長孫無忌咬了咬牙:“就算如此,我們也不能貿然出擊,這時候敵軍的戰鬥力還在,我們如果全軍突擊,那薛仁杲帶精兵回身反擊,那就有重演第一次淺水原會戰的悲劇,甚至更糟糕,因爲上次,高墌城還在我軍手中,這回城池落到了敵軍手中,他們可以控制整個戰場,我軍有一舉一動,都在其視線之內啊。”
李世民點了點頭:“三位的所言都有道理,這個時候,敵軍戰力還在,我軍如果此時全軍出擊,敵軍可以重複上次的戰法,淺水原的部隊堅守大營不出,等到我軍師老兵疲之時,再由薛仁杲率精騎突擊,我軍攻不能破,守無依託,勢必慘敗。你們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秦軍反過來主動打我們嗎?”
房玄齡撫着鬍鬚,若有所思地說道:“誘敵出戰嘛,只怕需要派騎兵出去挑戰了,秦軍前一陣天天繞着我們的大營謾罵,也沒有激我軍出來,現在薛仁杲走了,他們也縮回了營地裡,如果我們挑戰,是有誘出他們的可能。”
杜如晦搖了搖頭:“不,這樣不行,宗羅喉也是宿將,一定得到了老虎不出窩的指示,就是要消耗我軍銳氣的,只以騎兵挑戰,不可能把他引出來,除非。。。。”
說到這裡,他擡頭看了李世民一眼,欲言又止。
長孫無忌的眼中冷芒一閃,斷然道:“不行,克明,你想讓秦王以身犯險,親自引敵軍出戰,這太危險了,萬一敵軍盡騎來攻,我軍大隊人馬在營寨之中,也無法迅速出戰,到時候大王孤懸於外,營內大軍又攻不出去,會慘敗的。”
杜如晦勾了勾嘴角:“如果做好準備,比如能毀柵而出,一下放倒前營的各柵,就可以殺出去了,只是,只是這樣秦王殿下確實會冒極大的風險,所以,還要請您三思啊。”杜如晦早就把準了李世民的心態,越是這樣激將,也許越是能激起這個年輕人的豪氣,真的就腦袋一熱出擊了,這一仗最好先黑了李世民,再打敗薛舉,也許只有如此,纔是對王世充最大的幫助。
李世民的眼中光芒閃閃,似是在思考,他沒有如杜如晦所想的那樣憤然長身而起,而是緩緩地說道:“孤以爲,誘敵出擊的辦法,不止讓孤以身挑戰這一條,也許,我們有更好的辦法,能引得全營的敵軍全都攻出來!”
杜如晦的臉色微微一變,而長孫無忌則驚喜地說道:“大王有何良策?”
李世民站了起來,走到了帳中的一個沙盤前,這個沙盤輿圖把這淺水原的周邊地勢,展現得一清二楚,他用手指向了淺水原上,宗羅喉大寨邊上三裡左路的一處高坡空地,說道:“如果我以五千步卒,在此地紮營,大家說,宗羅喉會怎麼樣?”
長孫無忌奇道:“這是死地啊,秦王,咱們早就分析過,此處地勢雖然還可以,但是在騎兵的面前,這區區一丈的高度,完全無法據險而守,更要命的是,此處沒有水源,更不可能挖井,如果軍隊到了這裡紮營,不出三天,就會斷水。當年馬謖失街亭就是這樣丟的,全軍去了高地,自絕水源,結果給司馬懿圍困,士卒皆因爲口渴而失去戰力,最後慘敗。”
李世民微微一笑:“可是如此一來,宗羅喉也得離開大營,圍困這塊小高地,對不對?”
杜如晦的眉頭一挑:“對啊,秦王,如果宗羅喉看到我軍上了高地,一定會派軍過來圍困的,這樣就把他們引出來了呀。只不過,他們多半會是紮營防守,你的意思,是我軍要趁其紮營不穩的時候,突然襲擊,將之擊敗嗎?”
李世民搖了搖頭,笑道:“不,這一戰,孤不是要擊敗宗羅喉的兵,而是要幹掉薛仁杲,一次性地解決掉西秦這個毒瘤。所以,孤不會在宗羅喉紮營圍困的時候攻他,而是要等到高坡上的我軍水源斷絕,渴得受不了,只能主動衝擊時,再全軍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