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臉色微微一變:“怎麼,至尊又做了什麼可怕的夢嗎?”
宇文述奇道:“王老弟,你怎麼知道這個夢是至尊做的?”
王世充嘆了口氣:“能以夢生疑,殺了李淵的,除了至尊,還能有誰?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君王的心裡最害怕什麼,往往就會在夢中夢到,這種夢會反過來強化君王對於所害怕之人或者之物的恐懼。”
“想當年晉國趙氏孤兒的故事,天下皆知,晉公在對趙氏下手,滅他滿門之前,反覆地夢到北方有一個猛獸,張着血盆大口要吞噬自己,北,朔也!所以當晉國大夫屠岸賈這樣爲晉公解夢之後,晉公就命屠岸賈滅了趙朔滿門,這個血淋淋的例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宇文述微微一笑:“王老弟說得好,也許這次的這個夢,就能幫到我們實現自己的目的呢。”他說着,就把楊廣的那個可怕的夢繪聲繪色地複述了一遍,甚至連動作和表情,也學着當時的楊廣一樣,連自己都覺得三分恐怖了。
王世充靜靜地聽着這個夢,臉上漸漸地展開了笑顏:“大帥啊,你還真別說,這真是個藉機除掉李淵的好機會呢,真的是天助我們啊!”
宇文述的心中一動,連忙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請你說得明白點。”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這大興嘛,是關隴世家的核心區域,雖然陛下現在定都洛陽,但我大隋的軍事中心,也就是關隴世家的聚居地,仍然是在大興,即使那些武將家族有不少搬到了東都,可是他們的家產,基業,子侄仍然是在關中老家。大水衝了大興的宮殿,暗指的是關隴出身的世家,會推翻大隋,動搖大隋的基業。因爲從西魏宇文泰入關中開始,到北周,再到大隋,可以說北朝的根基。都在關中,而非東都啊。”
宇文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這大水又是什麼意思呢?”他話剛出口,突然雙眼一亮:“哎呀,是不是說名字裡有水的人,就會是這個動搖大隋統治的反賊?”
王世充笑着點了點頭:“李淵李淵,還有比這更水的名字嗎?”
宇文述心中一陣懊惱,本以爲這個夢直指李淵,看來跟李渾扯不上關係了,突然他心中一動,李渾的渾字。不也是有個水字旁嗎?而李渾的兒子李敏,小名還叫洪兒呢!一想到這裡,他馬上變得喜笑顏開,幾乎要跳起來手舞足蹈了。
王世充一看宇文述這臉色的變化,心中猛地一沉,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大錯,一直在幫宇文述除掉李渾。而不是李淵,他的心中開始暗罵該死,怎麼這偏偏李渾的名字裡,也帶了水呢?
宇文述笑畢,對着王世充說道:“王老弟啊,你這回回東都後。也得好好地查查這流言的來源,不能讓它再瘋傳了,至尊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今天的朝會上也說了,後方的官員,若是再不能禁絕這些流言,當以怠政論處。至尊對你可是寄予重望啊。你可千萬不要讓他失望哦。必要的時候,在東都多殺幾個亂嚼舌頭的刁民,震懾一下他們。”
王世充的嘴角邊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多謝大帥指點,世充定當銘記於內,世充祝大帥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宇文述哈哈一笑:“託君吉言!”
一個時辰後,王世充在涿郡城外的軍帳之中,他眉頭深鎖,一個人不停地踱來踱去,魏徵已經出發兩天了,他身邊連個商量要事的人也沒有,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子孤獨與煩躁。
本來精心設計的一個流言,卻沒想到眼看就要成了宇文述用來向李渾復仇的工具,苦心經營的一切,反倒爲它人成了嫁人,這下李淵如果能避過一劫,只要知道此事是由自己策劃,那肯定會恨死了自己,調動一切手段向自己報復,沒準這樣會打亂自己整個亂世起兵的安排。他的心越來越亂,而走路的頻率,也漸漸地高了起來。
突然,王世充停下了腳步,他咬了咬牙,喃喃地自語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王世充無情了。天下姓李的諸位,對不住了。藥師,對不起!”
他狠了狠心,對帳外說道:“仁則,把安迦陀安神仙請來,秘密地請!還有,幫我請沈光沈護衛來一趟。”
楊廣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自從前天晚上做了那個可怕的夢後,這兩天反覆地重做,即使宇文述已經官復原職,重新負責起御營裡驍果軍的內衛之後,他也仍然睡不踏實,因爲睡眠不好,他的眼睛開始呈現了重重地黑眼圈,一看那些奏摺,就是一陣頭暈眼花犯惡心,把奏摺往御案上一扔,長嘆一聲,往背後的椅背上一靠,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
侍立在一旁的沈光小聲地說道:“陛下,可仍然是爲了昨天的夢而煩心?”
楊廣沒有睜眼,喃喃地說道:“唉,總持(沈光的字,楊廣極爲喜歡沈光,以字相稱)啊,又是童謠又是惡夢的,難道朕的江山,真的不穩了嗎?本來想找王世充來問問,可是這傢伙這次卻閉緊了嘴,一個字也不敢多說,是不是連他也看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呢?”
沈光微微一笑:“陛下,臣讀書不多,但也知道這些謠言讖語,多是一些野心家散佈的謠言,不足爲慮,就象您夢到大水淹了大興城,臣就是從大興過來,自幼在那兒長大的,大興城邊的渭水,灞水都算不得大河,就算氾濫決堤了,撐死也就淹幾個小村子,哪可能淹了整座城市呢?”
楊廣睜開眼睛,哈哈一笑:“還是總持這樣的好,無憂無慮,也沒太多煩心事了。唉,朕自從到涿郡以來,每日就是在這行宮裡處理公務,甚至沒時間去外面看看,總持,最近的街面上,有什麼好玩新鮮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