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纏着白色布帶,孝服裹着軍裝的麥孟才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說道:“王將軍,請你體諒一下我們兄弟的心情,阿大剛剛戰死,我們麥家兄弟,還有全部的家丁部曲,都想要爲阿爹報仇,如果只是要保命,我們還要來這前線作什麼?”
王世充的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麥校尉,現在我是這裡的最高指揮,你作爲屬下,就得聽將令。再說了,你阿爹走之前,把你們託付給了我,我不能讓你們再有閃失,放心吧,按我的計劃,一定會讓你們有的是報仇機會的,絕不會空手而回!”
麥孟才點了點頭,帶着麥仲才退下,這次他們兄弟三人已經商量好了,最小的幼弟麥季才帶着父親的棺材回鄉,而他們兩個當哥哥的則帶領部下們繼續征戰。一聽說王世充這回領了軍令,今晚過河,他們就纏着王世充,一再請戰,王世充沒辦法只能答應,但與其約法三章,要其一切行動聽指揮,方肯帶他們,有了王世充的這句保證,他們也就放下了心,走回到自己那兩千多一身縞素的家將部曲的隊例之中。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王世充扭頭看去,正是穿了一身親兵服裝,皮甲纓盔,活象個家將的魏徵,在單雄信等赳赳武夫的護衛下,奔了過來,魏徵滾鞍下馬,走到了王世充的面前,一邊擦着臉上的汗水,一說道:“將軍,不辱使命,一切都已經辦妥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辛苦了。”他回頭對着一個拿着沙漏的值時軍士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那軍士連忙回道:“回將軍的話,現在是亥時一刻(夜裡十一點十五分)。”
王世充點了點頭:“很好,傳我將令,點紫色狼煙!”
一團早已經被準備好的柴堆被大火點燃,隨着一些助燃材料的加入,一股紫色的煙霧沖天而起,緊接着,隋軍沿河各寨裡。都點起了類似的紫色狼煙,幾百個大火堆同時熊熊燃燒着,而各個營寨裡,同時鑼鼓喧天。號角大作。
費青奴等人並不知道王世充的作戰計劃,今天從下午在這裡集結後,就只看到王世充不停地讓魏徵和其他的手下們跑這跑那地,就是不知道王世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看到這裡。費青奴終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問道:“王將軍,咱們不是偷渡嗎?這樣大張旗鼓地,不是讓敵人知道我軍的動向嗎?”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拿出了一塊令箭,交給了身邊一個傳令小校,那小校持令而去,很快,身後的這片寨子裡,也是一片鑼鼓喧天。幾千名軍士都開始敲鑼打鼓,以箭擊盾,甚至放在寨後的投石車還扔出了十幾塊石塊,通通落在了遼河中央,激起一道道巨大的水柱。
王世充微笑道:“費將軍,這是在用疑兵之計,高句麗現在已經在撤軍,各營之中都沒有足夠的士兵防守,我們所在的這塊地方,在夜裡的時候水流很急。可是到早晨寅時的時候,相對稍緩,可以渡河,所以我們攻擊的時間。要選在寅時。”
費青奴有些明白了,他點了點頭,說道:“所以王將軍你是要用疑兵之計,讓對方不得安歇,也不明白我軍攻擊的主要方向,對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要想包抄高句麗主營裡的兵力,不能離得太遠了,若是離開了百里之外,那隻會讓他們的主力提前溜掉,最多抓個尾巴,可如果離他們太近強渡,又會造成很大的損失,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地方,離大營二十五里處,水流又急,平時高句麗不會作爲主要的防備地點,但這裡處於他們騎兵的攻擊範圍,若是率先強渡,那一定會引得他們的騎兵過來攻擊,所以我軍一定要虛實結合纔是。”
費青奴點了點頭,臉上的青色胎記跳了跳:“那我們就這樣一直裝腔作勢到寅時,再攻擊,對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我要上游的衛文升,王仁恭和薛世雄三支部隊,先行下手過河。”
魏徵的眉頭一皺:“王將軍,這次我也覺得您有些託大了,他們並不受你的號令,憑什麼先渡河呢?經過了前天的一戰,這三支正對高句麗大營的軍隊都知道,對方是難啃的硬骨頭,爲了保存自己的實力,斷然不至於全軍出動纔是。”
王世充笑道:“是的,他們不會自己第一個過河,但如果別人渡河了,他們也一定不會甘於人後,所以現在我的命令就是,開寨門,出擊!”
楊千壽站在前幾天淵太祚和乙支文德所站的那塊大營裡的高臺上,神色凝重,看着對面的隋軍大營裡,連營百里中,幾乎是不間斷地火龍在搖動着,投石車發射的石塊,帶着尖利的呼嘯聲,不停地從空中劃過,帶着巨大的風聲,落入河中或者是砸上岸前的營柵,不時地騰起巨大的水浪聲。
四十出頭,白淨面皮,留了一把小鬍子的副將楊成哲站在楊千壽的身邊,他也是楊千壽的智囊與謀士了,他嘆了口氣:“城主,看來乙支大人的情報果然沒錯,隋軍看起來是要全面攻擊了,這可不是疲兵之計。”
楊千壽點了點頭:“我一萬步兵,足可守住這方圓十里的大營,傳令,弓箭手們全部退後,離柵欄五十步外,等隋軍渡河後,聽我號令再上前。”
楊成哲眨了眨眼睛:“城主,不在他們渡河時用弓箭殺傷嗎?”
楊千壽笑着搖了搖頭:“不,等他們上了岸後,弓箭急襲,再以騎兵側擊即可,我想隋軍也不會這麼傻,把兵力從正面就這麼衝過來。他們應該主力還是會從兩翼過河纔是。”
楊成哲點了點頭:“可是我軍的弓箭手盡在大營之內,那些分寨裡只有幾百個其他城的散兵,若是敵軍從兩翼偷渡,根本擋不住的。我們又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