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微微一笑:“唐國公果然深通兵法,有你的這種佈置,本帥就放心了,好了,唐國公,你可以先去準備一下殿後所部之事,哦對了,陛下臨走的時候說過,那個淵蓋蘇文,也由令郎李千牛全權處置,是殺是放,完全由你們決定好了,這個人也許在撤退的時候能派上用場,也希望唐國公能好好地安排。”
李淵微微一笑,對着薛世雄欠身一行禮:“理當如此。”
半個時辰之後,就在李世民原來站着的那個土山之上,李淵父子先後站立着,李淵志得意滿地看着遠處大營中的一片繁忙,笑道:“二郎啊,這回阿大可真要感謝你,想不到你入城之後,竟然能談得如此順利,若非如此,楊廣又怎麼會這麼急着就逃了呢。”
李世民的神色卻一直很凝重,全無李淵那樣的喜悅之色,他搖了搖頭,沉聲道:“阿大,孩兒以爲,您這回主動接這退軍殿後之職,似有不妥。”
李淵輕輕地“哦”了一聲,勾了勾嘴角:“有何不妥呢?”
李世民嘆了口氣:“淵太祚的狡猾要超過了衆將的想象,孩兒與之打交道,深有體會,只怕這次他讓淵蓋蘇文出城,也不止是個緩兵之計,而是想傳遞什麼消息出去。剛纔輔機來報,說淵蓋蘇文帶來的那些隨從,有些在計劃着逃跑,而有兩個人從進了營後就消失不見了,這會兒只怕也已經逃了出去。”
李淵的嘴角勾了勾,不滿地說道:“長孫無忌是幹什麼吃的,連幾個人都看不住,真的跟他爹是差遠了!”
李世民搖了搖頭:“阿大,此事也不能怪輔機,高句麗這回出城的人員足有兩百多人,他長孫無忌加上十幾個親兵也不可能把人家給全部控制起來,再說了,當時這些高句麗人故意製造混亂。有人早有準備,換上了隋軍的衣甲,混進了人羣之中,就此消失。”
李淵的眼中寒芒一閃:“你覺得這些人要逃到哪裡。想傳遞什麼信息出去?現在我軍剛剛開始撤離,可是聖駕出營時,還只是秘密行動,要是這些奸細逃出去了,他們多半也不會知道我軍正在撤兵的。”
李世民點了點頭:“不錯。但孩兒以爲,他們會把城中與我軍議和的事情,告訴給乙支文德,淵太祚再怎麼求救,乙支文德也不會發救兵的,但要是遼東城要降了,那乙支文德一定坐不住,會親自來救的,哪怕紮營在附近,以爲聲援。也強過呆在鴨綠水不動。”
李淵點了點頭:“那你估計乙支文德要多久纔會來?”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孩兒當時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鴨綠水離這裡不過八百里的路,乙支文德所部一半以上是精銳騎兵,若是騎兵先行,十日左右即可到此,若是步騎混合慢慢推進,那要十五天左右才能趕來。不過淵太祚既然派出了間諜傳信,那肯定會說十天之後,就是開城易幟之時,只怕乙支文德不敢託大。至少會先率騎兵來此助戰,讓淵太祚看得見他救援的努力。”
李淵嘆了口氣:“這麼說來,你不同意爲父接任這殿後之職,就是怕這乙支文德殺到。而不是怕這城中的兵馬出擊,是嗎?”
李世民點了點頭:“是的,如果只是淵太祚,那靠我們這八萬步騎,是不用擔心,可是乙支文德的部隊是精銳之師。又以逸待勞,這時候趕到戰場,追擊我軍的殿後部隊,那勝負就很難說了,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必考慮淵蓋蘇文的死活,不象淵太祚那樣,我們還可以用淵蓋蘇文的性命相要挾。”
李淵點了點頭:“這確實是阿大我顧慮不周了,唉,其實,你這樣說,阿大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就是叛逃的兵部侍郎斛斯政。”
李世民的臉色微微一變:“斛斯政?他會逃亡高句麗嗎?阿大,此事可是非同小可,不可以亂說啊。孩兒以爲,斛斯政這時候投奔高句麗,未必會獲得人家的信任,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他逃到契丹或者勿吉這種蠻荒之地,隱姓埋名,也許是更好的選擇。”
李淵搖了搖頭:“不,二郎,若是正常人,這時候是保命要緊,但這斛斯政,阿大很瞭解,他貪生怕死,貪戀榮華富貴,是吃不了那種到蠻荒之地的苦頭的,而且,他是楊玄感的手下,也許早就會作好這方面的準備,阿大擔心的是,他早就跟高句麗有暗中的往來,這回逃亡並不是倉促的行爲,而是早有退路。”
李世民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阿大,這麼說來,斛斯政可能會投奔高句麗的乙支文德,把我軍的情況,尤其是楊玄感在後方起兵的事情,告訴給乙支文德?”
李淵沉重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此人深知我大隋內情,我遼東的兵力,糧草,將帥,以及後方的情況,全都一清二楚,他若是把這些告訴乙支文德,那根本不用淵太祚再派使者,乙支文德一定會全軍壓上,來進攻我們的。”
李世民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奸賊,孩兒怎麼就疏忽了他!”
李淵擺了擺手:“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這些也不過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不過我們確實要作好萬全的準備,二郎,你有什麼好的殿後之法嗎?”
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寒芒:“若是實在不行的話,只怕得犧牲掉我們從懷遠鎮帶來的那數千運糧民兵了。”
李淵的眼中閃過一絲慌張,搖了搖頭:“非如此不可嗎?”
李世民嘆了口氣:“非如此不可。。。。”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向了遙遠的南邊,喃喃地說道:“除非,右翊衛的來護兒來大將軍,這時候已經過了北海,威脅到平壤城了,這纔會讓乙支文德撤兵回援,而不是千里追殺吧。”
李淵長嘆一聲,擡頭看天,喃喃地自語道:“天哪,讓來護兒渡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