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的守軍忙忙碌碌地把一鍋鍋的沸水和滾油搬上城頭,還有今天守城的秘密大殺器--二十鍋滾熱的金湯。
金湯這名字很好聽,但實際上就是人的糞便,混合了沸水和滾油,敵軍攻城時兜頭澆下,除了造成燙傷外還會對傷處進行感染和潰爛,算是最古老的生化武器了,也是今天守城時李豐特意備下,用於防守城門時的秘密武器,爲此,李豐收集了全城老少這兩天的糞便,煮了二十鍋金湯,就準備在最關鍵的時候用上。
離城兩裡處的周師舉此時正象一頭猛獸一樣,不安地來回走動着,兩眼死死地盯着燃燒着的城門,快要滴出血來,從滾滾的黑煙裡,他彷彿看到了城內的街道和民居,只等他一聲令下,這一萬多蠻兵衝進城,就可以把整座城市淹沒在血泊之中。
任瑰卻是一直站在原地,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突然雙眼一亮,指着遠處正轟然倒塌的城門,聲音中充滿了驚喜:“周帥,城門倒了!”
城頭的李豐冷冷地看着已經燒成黑色炭狀的大門轟然倒塌,他轉頭對着劉子才說道:“準備作戰,所有的弩都集中到這裡,敵軍到五十步內就密集射擊,衝擊城門的敵軍直接澆金湯伺候!”
周師舉的長刀已經舉起,五千多名蠻兵這回吼叫着衝向餘燼未滅的城牆,那府巨大的攻城錘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有氣無力地癱在城門口,火場內到處都是焦屍。但他們的眼裡卻只有那扇倒掉的城門。城門後堆着密密麻麻的沙包。只要把這些袋子搬開,就一定可以衝進去大殺特殺!
三四個穿了皮甲的頭目站在百步之外,指揮着手下們一涌而上,爬城牆的依然爬牆,而城門口則圍了三四百人,冒着城頭不斷攢射的弩矢,不停地把那些堵在門口的沙包搬出來,有些人剛頂着沙包轉身。背後就馬上中了弩箭仆地,身邊的人飛快地彎下腰扛過沙包,繼續向着城牆根處去堆。
李豐大吼道:“澆金湯,快!”
兩三鍋臭氣薰天的金湯連鍋帶湯地扔了下去,密集的蠻兵羣中發出一陣嘶心裂肺的慘叫,這種密集的陣型頂着木盾,可以防弓箭,卻是擋不住這種熱湯,一百多人一下子滿身都是水泡和糞便,疼得滿地打滾。連沙包也顧不得搬了。
站在後方押陣的幾個頭目一見勢頭不對,馬上一揮手。幾百名蠻夷弩手紛紛上前,跑到三十多步的距離,對着城頭就是一陣亂射,雖然只有三分之一的箭射到了城頭,剩下的更多是射到了自己人,但也射得城上幾十人紛紛中毒倒地,連正在架着油鍋向下倒的幾個軍士也中了箭,仆倒在地,滾熱的油鍋一下子砸到了城頭,燙得附近十餘人滿地打滾。
趁着城頭出現小小混亂的時候,幾十名蠻兵終於爬上了城頭,操起咬在嘴裡的大刀,見人就砍,而城頭的軍士們也各執刀矛,與之搏鬥,隨着通過梯子爬上來的蠻兵漸漸開始增多,城頭開始陷入一通混戰。
李豐身邊的幾個護衛也投入了戰鬥,劉子才更是已經成了城頭的救火隊長,帶着幾十個軍士到處奔跑,看到有爬上牆的蠻兵就合力攻殺,看到有搭在牆頭的梯子就一把踢掉。
李豐看着城門處的敵軍越聚越多,而沙袋都被敵軍搬了一百多個,堆在城牆下的沙包甚至成了不少敵軍墊着腳的梯子,他大吼道:“快,倒油,倒桐油,扔火把!”
五六鍋熱騰騰的桐油鍋被扔了下去,一百多個士兵扔掉了手上的火把,城下再次騰起了熊熊的大火,雖然沒有剛纔那樣燒出幾十步的阻隔帶,但也讓城下鬼哭狼嚎一片慘叫,而爬牆的蠻兵們紛紛跳下,轉身向後逃跑。
城頭上的蠻兵沒了後援,被守軍紛紛擊殺,殘缺不全的屍體再次扔到了城下,整個城頭又飄散着一股烤肉的焦臭味。
衝着在火勢中向後逃跑的蠻兵,四五十部弩箭又是一通發射,三四十個跑得慢的蠻兵再次倒在了火場外。
周師舉狠狠地把刀向地上一插,吼道:“傳令,歇息半個時辰,給我再攻!老子就不信了,這破城拿不下來!”
任瑰突然笑了起來:“周帥,你看那些沙袋和土囊,我現在有辦法拿下城池了。”
周師舉不滿地“哼”了一聲:“任司馬,你又有辦法了!每次你一有辦法,我的人就要死個幾百幾千,而這城池卻還是拿不下來,你看這次,我又折損了六七百個兄弟,都是拜你的這個辦法所賜!”
任瑰笑着一指城牆:“這次進攻前我沒料到李豐那賊人還會在城門後堵了這麼多沙包,所以城門沒有衝進去,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能看出守軍已經到了極限了,他們的弩箭已經無法阻止我軍的衝擊,這次可是我們第一次有這麼多人撲上城牆吧!雖然我們折損了六七百人,但殺了他們也有三四百了。”
周師舉歪了歪嘴,臉上畫着油彩的肌肉動了動:“那又如何,他們沒了弩箭,還可以在城下放火,我們要攻城還得拿人命向裡面填,任司馬,是不是我攻下這東衡州死個一萬人,你才高興?”
任瑰臉上堆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哪至於此啊,現在也就折損了六七千,依我看來,最多再死三四百,這城也就拿下了。”
周師舉不信地搖了搖頭:“任司馬,你也太託大了吧,就這架式,不死個兩千人,能攻得下來?”
任瑰認真地點了點頭,一指城下的沙包,笑道:“周帥請看,那李豐也提醒了我們,攻城沒必要扛梯子,只需要堆沙袋,這東衡州城小牆矮,堆上幾十個沙袋土囊在城下,我們的士兵們就可以直接衝上城頭了,只要上了城,現在他們還有可戰的軍士最多也就兩三百,還怕攻不下來嗎?而且有沙土袋子,他們的火攻之計也用不起來!”
周師舉兩眼一亮,得意地狂笑道:“好計,好計!任司馬,你真的太有才了,就按你說的辦!”
三個時辰後,東衡州東城外的沙包,已經堆得有一丈多高了,蠻兵們雖然普遍個子不高,但是如果站在沙包上,頭也差不多跟城碟子齊平,城頭的弩箭雖然仍然在一刻不停地發射着,但四五十部弩箭根本無法阻止幾千名蠻匪象螞蟻搬家似的把幾百袋沙包堆到城下,給射死的蠻匪,則會給身邊的幾個蠻兵連人帶沙包都扔到城牆下作了填充物。
沸水和滾油還在不停地向下澆着,但這次蠻兵們都學精了,根本不跑到城牆下,隔了有五六步就把沙包拋到牆根,桐油引火之術也用了兩次,還沒燒起來就給土袋子壓滅,劉子才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在城頭走來走去,卻也只能乾着急。
李豐一動不動地坐在門樓裡,在寫着自己的遺書,身邊的那個幕僚張道林一直在長吁短嘆:“明公啊,趁着敵軍還沒有上城頭,不如趕快帶百姓從北門逃跑吧,進了南嶺,也許還有活路。”
李豐木然地搖了搖頭:“都是些老弱婦孺,逃也逃不遠的,再說了,本官身爲刺史,有守土之責,這麼多將士和百姓都犧牲在城頭,我怎麼可以獨自逃跑!道林,這封書信裡記錄了這一戰的全過程,一會決戰的時候,你趁機從西門縋出城去,躲到城西的大澤裡,等到朝廷的援軍來了,把這個給他們看,告訴朝廷,我李豐,還有東衡州的軍民盡力了!”
遠處突然飄來了一陣低沉威武的鼓角聲,李豐的兩眼突然放出了光,人也一下子彈了起來:“那是,那是我大隋軍的號角,哈哈哈,援軍到了,我們有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