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的臉色一變:“大哥,這可不是吹牛誇海口的時候,靠着幾千,上萬缺乏裝備,沒有訓練的民夫,船工,就算打破一些附近的州郡,取得一些裝備,又怎麼可能強攻東都得手呢?”
楊玄感笑着擺了擺手:“好了,密弟,你的這三條說完了,我現在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你且聽我一條條的分析,最後再一起決定,如何?”
李密點了點頭:“好的。大哥請講,小弟洗耳恭聽。”
楊玄感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北方的渡口,說道:“這第一,你說的上策,就是直取涿郡。現在涿郡的守將,乃是宿將李景,而守衛涿郡的兵馬,足有七八萬,這裡是楊廣的後方基地,看守嚴密,而河北一帶的盜匪極多,以前也不是沒有人打過涿郡的主意,都被李景率軍擊退和剿滅,所以他們的戰備水平極高,就算我們封鎖住了消息,只要一動,一兩天內涿郡就會知道我們起兵的消息,按你說的水陸並進的話,也要至少四五天才能到涿郡,完全沒有任何突然性可言,這一條路,走不通的。”
李密咬了咬牙:“那我們可以混在運輸的隊伍中,藏兵於船內,直接走水路到涿郡,到時候突然發難,也可以一舉攻取涿郡。”
楊玄感搖了搖頭:“密弟,你這是兵行險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個偷襲上了,實際上完全不可行。且不說我們要起兵只能招些民夫和船工,這些人未經訓練,怎麼可能上萬人都象精兵一樣令行禁止?不可能不露出破綻的。再說了,一萬人,就算每船裡藏一百人,也要一百條大船才行,我們每天發往涿郡的運輸船不過十餘條,一下子多出這麼多,李景會不起疑心?再說運兵船的話,吃水明顯會深出許多。航速也慢,只怕我們還沒走到半路,就會碰到李景嚴陣以待的大軍了,到時候偷襲變成正面作戰,密弟,你覺得我們有幾分勝算?”
李密嘆了口氣:“好吧,也許這個計劃是有些冒險。那就說第二條,直取關中。這個計劃我仔細地考慮過,並不冒險,完全可行,只要我們能打到東都城下,大興的兵馬必會來救,到時候我們可以偷襲潼關,我知道潼關後面有條禁道小路,我們可以早早地派人偷偷過去,搶佔關口。然後換上隋軍制服,假裝看守,等關中的部隊進入潼關山道之後,那幾百里山道兩側,我們遍佈伏兵,滾石擂木齊下,斷教敵軍片甲不還。大哥,你覺得怎麼樣?”
楊玄感嘆了口氣:“密弟啊,你這個打法,也不算很好,至少比不上直取東都。我先不討論你這個搶佔潼關,伏殺援軍的做法能不能成功。就算你成功,難道盡滅這支部隊,就是我們的好事嗎?”
李密的臉色一變:“大哥,這又是何意?”
楊玄感正色道:“我們的起兵,是要爭取關隴世家子們的支持,讓關中的那些關隴子弟同情我們,加入我們。而不是跟他們結了死仇,大興的駐防部隊,是關中的府兵,這些人長年都是關隴大將的家丁部曲,紮根關隴,現在鎮守大興的西京留守衛玄,就是其代表,如果他聽到我們起兵的消息,確實是會如密弟所說那樣,馬上調集這支部隊,臨時徵發留在大興的關隴世家子弟擔任中下級軍官,然後殺向東都。”
“可我們要是通過伏擊戰,把這支部隊給消滅了,那潼關道數百里,扔下滾石擂木,收穫的可就只有死人和屍體,沒有俘虜了。這等於我們雖然殺了幾萬關中部隊,但也跟關中的世家子弟們,還有那些府兵的家人親屬,結下了死仇。你真的覺得這是件好事?”
李密的額頭開始冒汗:“打仗不可能不死人,就算正面作戰,也少不得打打殺殺,大哥,這關鍵時候,不可婦人之仁啊。”
楊玄感搖了搖頭,正色道:“這可不是什麼婦人之仁,而是非常現實的選擇,關中民風強悍,也許衛玄帶兵出征之時,並不想與我們結下死仇,只是盡他的職責而已,平地作戰,一旦擊潰敵軍,殺不了多少人,卻可以俘虜大批的敵軍將士,只要曉以利害,就可以讓他們爲我所用。反之,要是把這些人全打死在潼關道,那這些人的子侄親人,無不恨我們入骨,到時候就算大興附近的關隴子弟,各家的家丁部曲,子侄兄弟,組織起來也有幾萬人了,而且是要跟我們血戰死底的,你真的認爲關中就是那麼唾手可得嗎?就算我們苦戰打了下來,就能在這裡平靜地招兵買馬,擋住楊廣大軍的報復嗎?密弟,這纔會人心盡失啊。”
李密咬了咬牙:“那就不在潼關設伏,放他們正面打,打完以後,直取關中,如何?”
楊玄感嘆了口氣:“密弟啊,你想想,要是這幾萬人的關中部隊,被我們打敗,吃掉,我們軍隊的實力就會大大地增加,而且天下人看到我們逼得東都守軍不敢出城,而大興的援軍又被消滅,許多世家子就會倒向我們,就連東都城中的一些人,也會暗中想着開城投降了。”
“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舉兩得,既吃掉了關中大軍,又能直接逼得東都開城投降,還用得着再多此一舉地去關中,佔那大興城嗎?自古崤函天險,想進去難,出來也不容易,真入了關中,也有給直接封死在三輔之地,無法出中原爭奪天下的可能,一旦楊廣大軍回救,我們再想攻下洛陽,就難於登天了,到時候反而會便宜了王世充這傢伙。”
李密嘆了口氣:“大哥,你就沒有想過,大興的援兵出我軍背後,而東都的守軍也有十幾萬人,若是兩下合擊,我軍腹背受敵,又如何能取勝?”
楊玄感的雙眼炯炯有神,豪氣干雲地說道:“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東都城下,我就是要讓它變成隋軍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