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強以前沒有見過他們的交易,也不知道他們的規矩,聽安興貴這麼一說,才發覺有道理,如果到了對面的草原上,萬一安遂玉起了歹心想黑吃黑,把峽谷一封,那隻怕安興貴連命也得交代在這裡了。
安遂玉似乎有些意外,先是一愣,轉而笑道:“興貴叔,咱們都交易了這麼多次啦,比這更大的交易也做過,有時候是在這裡,有時候是在對面,也有時候就是在峽谷裡,您當時都沒象今天這樣子啊。”
安興貴冷冷地說道:“玉兒,今天是你先壞了規矩,以前我們約定過,峽谷兩邊的山頭上不許有伏兵的,熟歸熟,但規矩不能壞。難道這個道理你哥哥沒教過你嗎?”
安遂玉解釋道:“興貴叔,這次的交易和往常不一樣,以前我們雖然走私,但不是做生鐵交易,貨物只要到了這裡,西突厥和高昌的騎兵不會爲難我們,最多花點錢消災罷了,但這次可是西突厥嚴禁的鐵礦石交易,所以我們不得不防。”
安興貴重重地“哼”了一聲:“是啊,你說你要防,就是帶着你們的射鵰手在山頭埋伏,後面還有大軍接應,萬一我們過去以後,你不給錢直接搶,那怎麼辦?”
安遂玉也有些不高興了,剛纔一直很和緩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強硬起來:“興貴叔,您今天是怎麼了,剛纔我已經解釋過了,伏兵是爲了防達頭可汗的騎兵搗亂,而不是針對你們的。要是我們真有殺人越貨的想法,剛纔早動手了,還用得着等到現在嗎?”
安興貴哈哈一笑:“玉兒,達頭可汗怎麼會這麼巧,我們一路之上都不來劫殺,偏偏會在星星峽這個我們交易的地方派兵,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幾個都老糊塗了,會上你的當?”
安遂玉怒道:“興貴叔,今天的交易很重要,我們爲防萬一,提前在山上作了些準備,不知道爲什麼就得罪了你,這次交易是我和尉遲大哥雙方進行的,你們姑臧豪商只是起一箇中間護送的作用,如果你覺得不滿意,就不必再繼續交易,到時候尉遲大哥得了錢自然會分你們的。”
安興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哼,玉兒,原來說好的交易是不帶尉遲老弟的,可他一定要堅持跟上來,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可是尉遲老弟卻是堅持要跟來,只怕你們也一早就約好,交易的時候準備甩開我們了吧。”
王華強沒料到這安興貴一路上不怎麼說話,卻一直是在往這方面想,他突然感覺到危險就在周圍,沉聲道:“安行首,那你到底要怎麼辦?”
安興貴的眼中光芒閃爍:“按老規矩,就在這裡交割,得了錢後我們帶回姑臧,而你們則回東-突厥。”
王華強覺得這安興貴一直堅持要在沙漠中交易,總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搖了搖頭,說道:“安行首,你也是聰明人,剛纔阿玉說得有道理,這裡是危險的地方,達頭可汗的兵馬隨時可能出現,到了峽谷的另一邊,我們就安全了。難道你還怕會少了你的好處嗎?”
安興貴厲聲道:“行了,多的廢話不必說,安遂玉,讓你的人先從山上撤下去,然後我們再在這交易,交易結束後,大家各自回去。”
安遂玉不滿地說道:“興貴叔,就算我們在這裡交易,爲什麼要我的人從山頂上撤下來?萬一達頭可汗的人這時候殺到,怎麼辦?”
安興貴冷冷地說道:“玉兒,你是聰明人,這時候我根本不擔心達頭的兵,只怕你的人起了異心,我不喜歡在和人交易的時候,給人在高處拿箭指着腦袋,就這麼簡單。”
安遂玉轉頭看向了王華強:“尉遲大哥,你看怎麼辦?”
王華強的心裡漸漸起了一陣非常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在上次渡江徵南陳,大哥戰死的那個晚上曾經出現過,安興貴顯然不是一時受了高山上弓箭手的刺激而提出這個提議,從他這些天來很少和自己一起說話交流的反常舉動看,這人很可能在搞什麼小動作。
但王華強知道,現在不能完全拒絕安興貴,在沒有點破他的陰謀之前,自己和安遂玉任何站在一起的舉動都會被安興貴噴成兩人私下有串聯。於是王華強微微一笑,對安遂玉說道:“安行首是自己人,按他的意思辦吧,早點清點完了交易貨物,早點回去。”
安遂玉看着王華強,咬了咬牙,轉身對着身後的幾個騎士說了幾句,爲首的一名騎士撥馬馳回,不一會兒,高崖上的突厥射鵰手們便紛紛消失不見。
安興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向着一直沉默不語,但眼神中盡是不滿的安遂玉拱了拱手:“玉兒,在商言商,得罪了。”
安遂玉冷冷地回道:“興貴叔,玉兒已經按你的意思辦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交易了嗎?”
安興貴笑着點了點頭:“當然,開始吧。”
安遂玉對着後面站了很久的駝隊舉起了手,那些僕役們紛紛跳下大車,從上面卸起一個個箱子,搬到兩個商隊之間的空地上打開,裡面一箱箱都是金燦燦的金條,看得王華強手下的驍果騎士們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眼珠子都不轉了。
王華強也轉頭對着段達等人喝道:“段管事,讓大家抓緊時間卸貨,早點交易了早點回去。”
段達上次在陳國皇宮時沒有撈到搬庫房的美差,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金條,剛纔看得眼睛都直了,聽到王華強的話才如夢初醒,嚥了泡口水,對着身後一個個也兩眼發直的手下們喝道:“看什麼看,快點卸貨!”
安興貴也撥轉馬頭,回頭吆喝着自己的手下們一起幫忙卸貨,趁這機會,王華強上前兩步,對段達低聲說道:“段兄,我看有些不對勁,一會兒你們作好戰鬥準備,要是有敵軍來襲,不要管鐵礦石,想辦法衝過峽谷到東-突厥境內。”
段達微微一愣:“出什麼事了?”
王華強看了一眼分別在緊張地指揮自己人搬貨的安遂玉和安興貴,壓低了聲音:“安遂玉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安興貴有些奇怪,這些天他一直都落在隊尾,又故意繞路,我擔心他會和搞什麼小動作,上次那個李範提過什麼一陣風,我們不得不防。”
段達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
王華強小聲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總之一定要作好準備,一會兒他們交易的時候,都不能鬆懈,反正鐵礦石丟了也沒事,但命一定要保住,還有,一定要全力保護好長孫將軍,他不能出事。現在你趕快派幾十個兄弟偷偷地爬到山頂,至高點不能讓人佔了。”
段達認真地點了點頭:“華強,一切聽你的安排。”他轉頭向着後面叫道:“老鄭,老吳,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兩人說話的當口,安遂玉和安興貴的手下們已經把金子與鐵礦石分別擺在了兩個商隊的中間,安遂玉這次足足帶了四千多斤黃金,都是一兩重一根的金條,一箱五十斤,一字排開,照得這片空地金光閃閃,連這沙漠正午的炎熱也被衆人忽略了。
而安興貴的手下們則是搬出了五十萬斤的鐵礦石,都是幾百斤裝成一個大布袋,沉甸甸地,堆在一起就象一座小山。安遂玉彎着腰,一袋袋地檢查起這些布袋裡的鐵礦石,不停地掂掂這些黑色石塊,面露喜色。
王華強看着四周的環境,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也許是我神經過敏吧。這裡四周開闊,大隊騎兵來襲是無法隱藏形蹤的。
突然,耳邊傳來安興貴的吼聲:“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