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失聲道:“什麼?這樣也行?”
徐蓋點了點頭,正色道:“隋朝雖然無道,但是在士人和官員,還有那些世家貴族們的眼裡,仍然是正統,這不是一個皇帝的問題,而是他們權益的保證。”
翟讓的眉頭緊鎖:“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隋朝無道,那改朝換代就可以,何必要繼續擁立傀儡呢,如果武力可以征服那些士人們,爲何不能建立新朝?”
徐蓋哈哈一笑:“翟司徒啊,你想想看爲何主公一直不自立爲君,而是當一個魏公,甚至沒有進位爲王,這說明什麼?這就說明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要跟隋室合作了,接受招安,是一定的事情。”
翟讓咬牙切齒地說道:“那要接受招安,當初還造反做什麼?這不是有病嗎?”
徐蓋正色道:“招安是招安,造反是造反,兩者並不衝突,魏公在隋朝的時候,雖然身爲貴族子弟,但不被皇帝欣賞,甚至從左翊衛軍中給趕了出去,也就斷了繼續當官的路子,甚至連爵位都不一定能保住,如果不造反的話,在太平年間,他家也就會跟當年八柱國家族中的趙家,候莫陳家這樣,慢慢地衰落了。所以正好有個給逼死了老爹,跟楊廣不共戴天的大哥楊玄感,就反他孃的!”
翟讓點了點頭:“既然反了,而且那檄文把楊廣這昏君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什麼殺父****的事情都說了,再沒有反轉的餘地,魏公一家也是死在隋朝官吏之手,這樣的血仇,怎麼可能化解?”
徐蓋微微一笑:“魏公是要得天下的人,想要得天下,就必須要有取捨,有犧牲,糾結於個人私仇,是沒有前途的。隋朝之所以如此殘暴,還有這麼多軍隊,這麼多忠於隋朝的守官,你以爲他們只是忠於楊廣嗎?”
翟讓睜大了眼睛:“不忠於楊廣,難道還是忠於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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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蓋搖了搖頭,眼中冷芒一閃:“翟司徒,你應該知道我是南陳的駙馬,曾經在南陳可謂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入隋以後,雖然幾經波折,但也算是可以安身立命,衣食無憂,甚至可以當官,但你知道爲什麼我徐蓋,這二十多年來一直不停地在策劃反隋?或者說除了我之外,象蕭銑這樣的南樑宗室,爲什麼也是一直在策劃謀反?”
翟讓若有所思地說道:“因爲一朝天子一朝臣吧,你們南陳的,西樑的貴族與宗室,在隋朝沒有辦法保住你們舊有的土地,爵位,雖然給你們一個官當,但是除非立下大功,不然沒有爵位,沒了爵位,就保不住你們後代的富貴,徐先生,是這個道理吧。”
徐蓋哈哈一笑,厲聲道:“不錯,就是這樣。國破家亡,我就算自己活了下來,可是我徐家的祖上基業,田地,莊園,都被隋室沒收,我家的世代勳爵,也不復存在,所以隋朝想用一官半職來收買我,那是做夢,奪了我的萬年田產,再給個七八品的小官,到了我家世績那一代,可能只能白衣從軍,或者當個縣裡的僚屬了,這樣的命運,豈是我能接受的?”
翟讓有些聽明白了,點了點頭,說道:“按徐先生的意思,隋朝的各地守將,郡守們,也是因爲不想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所以纔始終要保隋了?”
徐蓋點了點頭:“正是,只要大隋不亡,新朝不立,他們的家族利益就是可以保證的,哪怕自己戰死,家人子侄也會繼續保持自己的利益,但若是新朝建立,天下的田地全部收歸國庫,再分給建立新朝的功臣,那這些舊貴族們可就一無所有了,就跟我徐蓋一樣,與其到了那時候再想辦法謀反,不如趁着現在,拼死抵抗,保住隋室,或者是出身於隋室的貴族或者大將們。”
翟讓雙眼一亮:“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保住貴族或者大將?你是說魏公招安的這種嗎。”
徐蓋正色道:“對,魏公現在的實力,可謂天下最強,但並沒有到橫掃天下的地步,當面的王世充,入關中的李淵,河北的竇建德,甚至荊州的蕭銑,都是擁兵幾十萬,有自己穩定地盤的大軍閥,這時候如果誰先稱帝,或者說主動地滅楊廣,那就會成爲衆矢之的,別人可以打着爲楊廣報仇的旗號,來討伐你。”
“要想保住隋室那些舊貴族,世家的利益,無非就是兩條路,要麼是學王世充那樣,完全是走體制內,平叛掌軍的路線,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行曹丕禪讓篡位之事,由於這樣的路子,權力是合法來源於隋朝,自然也會保證隋朝世家和貴族的利益,就象楊堅代周,爲什麼這麼快就能安定人心,平衡過渡?就是因爲他是全盤地保證了舊北周貴族,尤其是關隴那些世家貴族的利益!”
翟弘抓了抓腦袋,奇道:“都改朝換代了還怎麼保證啊?”
徐蓋微微一笑,說道:“楊堅篡周,只誅殺了宇文氏的皇家宗室,再就是消滅了象尉遲迥這樣的忠於宇文氏的家族,而其他的大多數貴族,他是沒有動的,非但如此,還在他們原來的爵位和官職上加官晉爵,以此收服人心,爲已所用。所以北周的那些舊臣子們,一看自己的利益沒有被損害,反而更進一步,自然願意爲楊堅所效力了。”
“但是天下的土地,人口就這麼多,變不出新的,所以爲了滿足這些舊貴族們的需求,楊堅就發動戰爭,攻滅我大陳,把江南的土地,子民,分封給這些關隴世家和山東士族們,以滿足他們不斷增長的野心和需求,只是苦了我們大陳的世代貴族們,幾百年來的祖業,一朝而空!”
翟讓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楊堅可以這麼容易地取代北周啊,那其實按徐先生這意思,也好辦啊,只要出一條命令,保證這些隋朝世家,貴族們的利益,讓他們仍然能保有原來的爵位,田產,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