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練的突厥射手們趴在馬背上,搭箭上弦,在後退的時候還不忘了來個犀牛望月,向着隋軍的車陣再次傾瀉出一**的箭雨。
隋軍中不斷地有弩手被箭矢射中,只要不是射中要害部位,這些強悍的驍果弩手們眉頭都不皺一下,甚至顧不是拔釘在身上的箭,繼續以手中的強弩向着對方傾瀉出一撥撥的矢雨,這次的對射,隋軍的弩手們都不象開始那樣對着馬羣一陣亂射,而是通過弩身上的望山(瞄準裝置),盯着一個目標的戰馬,直接扣下扳機。
由於弩箭的穿透力極強,一百多步的距離,只披着皮甲的戰馬根本無法抵擋,五六個弩手對着一匹戰馬集火攻擊,只要射中,那匹馬頓時就會變成刺蝟一樣,無論馬上的騎手使出如何的蹬裡藏身,伏馬一側的高難度動作,只要馬倒了,人也根本不可能倖免,有些騎兵被馬直接壓在了身上,活活地砸死。
但有數百名突厥騎手的騎術和他們的箭術同樣高明,在馬被射倒的瞬間,還能在馬鞍上一踏,騰空飛起,在空中搭箭上弓,居高臨下地向着隋軍的車陣中射出箭矢,落地之後這些人紛紛矮下身子,找地上的死馬和屍體做掩護,時不時地起身射箭,往往能穿過隋軍戰車之間的空隙,直接射中站在後排的槊手們,漸漸地,被這樣射倒的隋軍槊手也有上百名了。
雙方激烈的對射在繼續着,圈外人喊馬嘶,陣內仆倒在地的聲音也不絕於耳,王世充正在指揮射擊時,突然聽到一聲淒厲刺耳的羽箭破空之聲,本能地頭一歪,一枝長箭從他的面當一側劃過,“當”地一聲,鐵製面當被擊落在地,而他滿是汗水的臉露了出來。
王世充心中一動。身邊的單雄信和張金稱趕忙奔過來,兩面大盾高高地舉起,護住了王世充的頭臉處要害部位,也擋住了他的視線。
王世充狠狠地推開兩人,厲聲吼道:“做什麼?讓我看不清楚戰況嗎?傳你們的令!”張金稱咬了咬牙,繼續掏出令旗,站到一邊。
透過戰車間的縫隙。王世充看到那些藏身草叢中,跳來跳去的突厥騎手們越來越多。足有三四百人了,而且趁着外面騎射手們的掩護,距離也開始越來越接近,最近的已經到離車隊六七十步的距離了,連這些人臉上那種惡狠狠的表情和大小眼都看得一清二楚。
王世充沉聲道:“弓箭手,目標百步之內,箭嵐覆蓋攻擊,十發連射!”
一直默默持弓不動,趴伏於地的弓箭手們聽到這消息。就象彈簧一樣地跳了起來,稍作調整,一波烏黑的箭雨就向着半空中撒去,劃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線,落在了大約百步左右的範圍地方,外面傳來一陣慘叫聲,而射向陣中的弓箭也一下子少了不少。
第二波箭雨再次升空而起。這回角度稍稍向下了一點點,而射程也近了十步左右,八十多步的距離,瞬間插滿了羽箭,王世充能清楚地看到,一些突厥射手們。也不顧找馬屍掩護了,直着身子就向前跑去,他們的腦子裡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離開這片死亡的箭雨帶。
第三波箭雨騰空的時候,王世充厲聲吼道:“弩手,射擊敵人的步弓手!”附近的幾十名弩手心領神會,放低手中的弩箭,直接對着這些在草叢中狂奔的突厥射鵰手們招呼。距離太近,突厥射手們根本無從閃避,不少人直接被弩箭射得穿心而過,胸前留下了一個血洞,而整個弩矢透過人體,去勢未盡,再飛出去七八步,才和屍體一起墜到了地上。
十輪箭雨掃過,就象犁地一般,把五十步到一百步距離內反覆清洗了兩遍,地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突厥射鵰手們的屍體,在這種箭雨的覆蓋型攻擊下,找任何的掩護都是枉然,即使有些人拿着盾牌擋住頭部,也只能撐得了一時半會兒,趴在地上裝死屍,卻是一動也不敢再動了。
三千名射鵰手在一個多時辰的對射中,損失足足有一千多人,而那個騎射圓陣,隨着損失的騎兵們越來越多,而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原來的不到三分之一大,而騎手們迴轉的距離,也從大約兩裡,縮短到只有半里左右,幾乎轉了個小圈就得馬上再跑回來,即使僥倖存活的騎手們,也個個氣喘如牛,連那些馬兒也都跑得口吐白沫,汗出如漿。
都藍可汗恨恨地跺了一下腳,轉頭吼道:“鳴號,收兵!”
一陣急促而高亢的號角聲響起,突厥射鵰手們本來一個個都打紅了眼,咬牙切齒地準備繼續向着隋軍的車陣發起衝鋒,但聽到這號角後,只能心有不甘地撥轉馬頭,向回飛奔,而幾十名原來伏在草叢中裝死的落馬射手,也都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把盾牌背在身後,頭也不回地向後狂奔,隋軍弩手們哪會放過這個機會,用手中的強弩一個個地點名。
雖然這些人很狡猾地跑着之字,但畢竟兩條腿不如箭快,二十多個人還是應弦而倒,只有十幾人跑到了兩百步外,飛快地跳到前來接應的騎手們的馬上,逃得一命。
王世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登上戰車,剛一探頭,只聽一聲淒厲的鳴鏑破空之聲,身邊的單雄信眼明手快,飛快地舉起手中的盾牌,“啪”地一聲,王世充看到盾牌背面瞬間多出了一個箭尖,三棱形的鏤空箭頭還閃着冷冷的寒光。
戰車上的隋軍弩手罵了一句:“射不死的突厥挨球!”至少五支弩矢同時射了出來,那名起身暴射的突厥射鵰手的前胸立即多了五個血洞,而手中正在取的一枝箭還沒來得及搭上弦,就和左手的弓一起落到了地上。
這名突厥的射鵰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臉上還沒有蓄起鬍子,他的嘴角邊掛着血,吃力地擡起了手,指向了王世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王世充面無表情,彎腰抓起一部四石步兵弩,瞄準了這個突厥人,輕輕一扣板機,突厥人的腦門上頓時釘上了一枚弩矢,哼都沒有哼一聲,雙眼暴突,仰面朝天地倒地而亡。
王世充轉頭四顧,厲聲道:“看到沒有,突厥人沒這麼可怕,把他們射得死透了,也不會再站起來咬人,不要心存憐憫,不要把敵軍當成人,不管是兩條腿還是四條腿的,只要還在動,通通射殺!”
隋軍們通通齊聲應道:“諾!”
王世充眼看着突厥的騎兵們已經退回了遠處,眉頭一蹙,今天的攻防戰已經充分證明了,敵軍雖然剽悍勇猛,來去如風,但以血肉之軀和有着堅固防禦陣地的隋軍這樣對射,一樣佔不到絲毫便宜,看起來兩輪的攻擊,突厥人損失就在五千左右,而本方加起來的傷亡不到四百,而且至少兩百多名傷兵是可以裹傷再戰的,戰力無太大的損失,如果能吸引對方這樣持續進攻,那說不定不用等到高熲的大軍到來,就可以打敗這幫突厥主力了。
想到這裡,王世充計上心頭,轉頭對着單雄信沉聲道:“雄信,帶一百軍士,出車陣,把突厥人的腦袋全割回來,順便把我軍的箭矢撿回來,如果突厥騎兵來襲,奔到五百步內就跑回陣中,不許戀戰!”
單雄信的兩眼開始放光,回頭挑了一百個軍士,穿了厚厚的鐵甲,舉着長槊和盾牌,從車陣的縫隙之中鑽出,五人一個小隊,兩個人一手舉着盾牌,一手持刀在前行走,後面兩人持槊,最後的隊長舉着弩箭,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