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仍然水流緩慢的河道之上,百餘條戰船上滿載着長槊手與弓箭手,也是擂起響鼓,從河道方向開始向着兩岸的柵欄之間,水門之前的那三道鐵索發起了衝擊,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師弟,算你狠,這萬餘水陸部隊,說送就送,不帶眨下眼的,師兄我佩服!”
他轉過頭,對着身後的張公謹說道:“叫弟兄們離河道遠點,戰船全部先搬上岸,不要放水裡,免得給大水衝了!”
裴行儼騎着高頭大馬,提着長槊,指揮着萬餘騎兵,從北岸衝擊着柵欄一線,柵欄外已經堆積了千餘具屍體,這是這幾天攻擊不成的結果,大雪覆蓋在這些屍體上,凍成了一個個不小的壘塊,遠遠看去,彷彿一道冰牆,倒是成了柵欄外的一道防線。
張公謹已經下到了柵欄這裡,帶着兩千多長槊兵頂在前排,而後面則是一千餘弓箭手,城頭上,李君羨指揮着兩千弓箭手,都伏在城垛之下,城上偃旗息鼓,只等敵軍一衝,就是萬箭齊發!
裴行儼在離柵欄三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裴仁基在事先特別對他的交代,儘管連日來的攻擊,他也用了大力,對面的柵欄一線的千餘具屍體,多半是他的部下,但是這一回,與前幾天的試探性進攻不同,他也知道是要放水衝城的,衝得太前,連自己的性命都要成問題了!
裴行儼高高地舉起了長槊,指向柵欄,三千多的騎兵呼嘯而出,一千多騎弓手衝在最前面,象一條長鞭,橫向捲過整條柵欄一線,從離柵欄大約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呼嘯而過,而在他們掠過這道三裡多長的柵欄之前,則是把一側的箭囊裡的幾十枝箭,全都盡情地傾瀉出去。
隨着鐵蹄踏動的聲音響徹天地,塵土混合着地上還沒有消融的積雪,沖天而起,遠遠地看去,只見一道黑色的長龍,夾雜着不少白色的雪霧,騰起兩丈多高,超過了城牆的高度,而這塵土裡則飛出陣陣密集的箭雨,直奔柵欄之後。
重裝長槊手們紛紛後退,盾牌手頂在了前面,很快,他們高舉着的盾牌上,就插滿了羽箭,一千多的弓箭手則是在盾牌手的身後,不停地向着煙塵之中吊射,而三四百名拿着三石連發步兵弩的隋軍,則不時地鑽出盾牌,在柵欄的空隙處,對着遠處的煙塵裡連扣幾下扳機。
兩邊的弓弩在激烈地對射,隋軍的柵欄後時不時地有人倒下,而煙塵中的馬嘶聲與人馬撲地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小半個時辰的對射過去之後,隋軍這裡有一百多人被擡下,而瓦崗軍的騎弓手們也起碼發動了三輪的馳射,當第三波騎兵掠過柵欄前線時,煙塵漸漸地消散開來,可以看到四五百匹戰馬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四蹄掙扎着,地上的傷兵在翻轉哀號,一個個身上插滿了弓箭與弩矢,卻是沒有人能前來救援。
裴行儼的牙齒咬得緊緊地,重重地一擊馬鞍,厲聲道:“騎弓手撤回,鐵騎突擊,直衝柵欄一線!”他說着,一夾馬腹,就要上前。
一邊的副將,也是前一陣從洛水一戰時投降過來的前河陽郡守獨孤武都連忙說道:“少將軍,萬萬不可啊。”
裴行儼瞪着眼睛:“有何不可?今天我軍是要全力破柵的,這樣對射不是辦法。”
獨孤武都勾了勾嘴角,說道:“敵軍的陣形未亂,柵欄之後防守嚴密,外面有屍體作爲阻礙,柵後有重裝長槊兵,還有弓箭手,城頭看起來也是有防備的,我們這時候強衝柵欄,只會損失慘重啊。”
裴行儼搖了搖頭:“一會兒反正是要放水淹城的,我們這裡打得越狠,才越是能吸引隋軍的注意力,把他們調離水路,這樣才能給火船的衝擊,創造出機會。”
獨孤武都咬了咬牙,看着水道之上,三道鐵索後的幾十條隋軍戰船,上面遍插旗幟,看起來槍槊林立,他搖了搖頭,說道:“真的能一舉就衝下來嗎?只怕沒這麼容易吧。”
裴行儼點了點頭:“水量是沒有問題的,再打半個時辰,西風起來了,就是衝擊的時候,獨孤將軍,你對河陽城最熟悉,你不讓我進攻,那就麻煩你率本部人馬攻兩次,不然,本將軍沒法向父帥交代。”
獨孤武都心中暗暗罵娘,可是軍令如山,也由不得他反駁,他一揮手中的長戟,厲聲道:“河陽軍聽令,隨我奪回河陽城,奪回我們的家園!”
裴行儼冷冷地看着獨孤武都帶着五千多步騎,衝向了柵欄一線,黑壓壓的一片,他轉頭對着傳令兵說道:“擂鼓助陣,強弩列於獨孤將軍所部的後方,若是沒有我的將令就擅自退兵,給我全部開弩射殺!”
傳令兵睜大了眼睛:“將軍,那可是獨孤將軍啊,能隨便殺他的人嗎?”
裴行儼冷冷地說道:“此人本就是降將,滑頭得很,不給他點壓力,他只會應付了事,這點是父帥交代過的,沒有問題,等獨孤武都的河陽兵跟守軍打得差不多了,咱們再上!”
柵欄一線,矛槊如林,河陽軍步兵的長槊,與柵欄之後隋軍步兵的長槊,隔着這道長柵就在對捅,空中箭如雨下,城頭的鼓聲震天,只是這樣的列陣而戰,卻是沒有太大的傷亡,兩邊都出動了重裝步兵,又有盾牌的掩護,戰線就在柵欄一帶相持,打了小半個時辰下來,也就加起來倒下了不到百人。
獨孤武都一臉的陰沉,看着前面雷聲大雨點小的合戰,他身邊的一員大將,正是獨孤皇后的侄子,西魏名將獨孤信的孫子獨孤機,與這獨孤武都乃是從兄弟,這會兒長嘆了一口氣:“武都啊,這麼打不是個辦法,打上一整天都不會有結果。兩邊都原來是隋軍官兵,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兄弟們也下不了死手啊。你看,現在他們就是應付了事,對面也是點到爲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