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嘆了口氣,黑黑的臉上,精光一閃:“大哥,打衛玄是我們的目的,但你不能這樣怒氣沖天,一下子就衝上去跟他們決戰,這樣就算勝了,敵軍也是敗而不潰,很難被我們全部吃掉。”
楊玄感惡狠狠地說道:“我不要全部吃掉,我只要衛玄老賊的腦袋!”
李密也跟着調高了嗓門:“大哥,你冷靜點好嗎?我們起兵,爲的是除暴,平天下,若是要爲楚國公,那就不要起事,也不會連累楚國公的遺體受難了!”
楊積善從地上跳了起來,指着李密大叫道:“李密,你別在這裡站着說話不腰疼,給害的不是你爹,是我們的阿大!要換了你,你怎麼冷靜得起來!”
楊玄挺也跟着叫道:“就是,我們楊家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外人指手劃腳,這回我們不聽你的,你給我滾!”
楊玄縱的眉頭一皺,從地上站了起來,抹了抹眼中的淚水,一下子站到了楊玄挺和楊積善的面前,擡手對兩個弟弟就是一人一巴掌,掌聲清脆,二人的臉上頓時紅了一塊。楊積善的兩眼淚光閃閃,捂着自己的半邊紅臉,不服地叫道:“二哥,你,你怎麼打我?!”
楊玄縱厲聲道:“因爲你們兩個臭小子該打,蒲山公是大哥的結義兄弟,也是咱們的義兄,我們楊家爲了復仇起兵,他冒着滅族的危險,千里相助,怎麼就是外人了?再敢胡說八道,當心我撕爛你們的嘴!”
楊玄挺和楊積善自知理虧,不敢再開口,這麼多年來,楊玄感有許多時候出門在外,家中是由楊玄縱一力掌管的,所以在衆兄弟心中,楊玄縱說話的份量,甚至不比楊玄感差多少。
楊玄縱教訓完了兩個弟弟。轉過身,對着李密一揖及腰:“蒲山公,對不住了,兩個弟弟亂嚼舌頭,讓您見外啦。”
李密嘆了口氣:“二位賢弟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現在是關鍵時刻。衛玄做出這樣的事情,一來是想斷士卒的後路。逼他們拼死作戰,二來嘛,也是想要激怒我們,讓我們在準備不完全的情況下,就與之貿然決戰。我們這個時候千萬要冷靜,切不可亂了分寸。”
楊玄感這時候也稍微平靜了一些,他的鼻子裡仍然喘着粗氣,雙眼血紅,盯着李密。沉聲道:“密弟,那依你說,該怎麼打,怎麼辦?”
李密沒有馬上接話,負手背後,來回踱步,全帳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這個叛軍的謀主,自從起兵以來,已經成了大家心理上的寄託,而且以其成功的實踐,讓隊伍在旬月間就壯大到了十萬之衆。不得不讓人信服。
楊玄感看着李密,幾次想要開口,最後還是忍住了,久久,李密終於停下了腳步,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大哥。有沒有衛玄所部行軍的消息?他們是走函穀道出關,還是走武關到南陽?”
楊玄感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的探子無法繞過函谷關故城,所以對敵軍的動向,還不清楚。”
李密看着楊玄感手中的戰報,說道:“那大哥的這個消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楊玄感一聽到這事,眼睛又是變得血紅一片,聲音中也帶了幾分悲愴:“是我軍偵察的斥候,俘虜了兩個敵軍的探子,拷問之後得出的消息。他們是衛玄所部前軍的人,聽說,是以上官政,斛斯萬善爲將,率二萬精騎搶先出關,佔了那弘農縣城,而衛玄的主力大軍,則是動向不明。”
正說話間,帳外傳來了一聲拖長了的“報”聲,楊玄感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進帳說話!”
一個背插靠旗的小軍官跑了進來,肩上落着一隻飛鷹,楊玄感的臉色一變,這正是他派往四處的哨探們所帶的飛鷹,一旦有大隊敵軍出現,就會即時傳來消息,除了函穀道無法滲入外,其他的洛陽城南北東西各處通道,都有專人值守,這飛鷹一到,就說明其他方向已經有敵軍行動了。
這個軍官的手上拿着一卷細小的絹條,正是從那飛鷹的腿上取下的,交給了楊玄感,然後轉身退下,楊玄感一展絹條,念出了聲:“武關道上,發現大隊隋軍從關中方向而來,人數不下萬人,哨探劉雲清。”
楊玄感咬了咬牙,沉聲道:“看來衛玄是想分兵兩路夾擊,騎兵在北,主力在南,然後趁機從武關道出南陽,出現在洛陽城南邊,我軍若是沒掌握這一動向,全軍北上,撲向在弘農的敵軍,他們正好可以解洛陽之圍,這個策略,也算是高明的計劃了。”
李密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大哥,小弟以爲,未必會這樣。”
楊玄感輕輕地“哦”了一聲:“此話又作何解?”
李密正色道:“衛玄多年宿將,行軍應該非常謹慎纔是,大軍之前,必會遍佈斥候,讓我軍無法掌握其動向,象是在弘農的那兩萬敵軍精騎,直到全部出關之後,才被我軍抓了舌頭,偵知動向,而武關那裡,防備雖然不如函穀道,可是也不至於如此讓我軍輕易知道消息。”
李密說到這裡,眼中光芒閃閃發亮:“而且武關道遠,要走上十天以上,才能到南陽郡,再折返北上,又要五六天的時間,到時候我軍早就會作好準備,可以迎頭痛擊了,就算現在我軍北上,到弘農那裡打敗敵軍的先鋒騎兵,再返回洛陽,也用不了十五天的時間,所以他這是捨近求遠,軍事上,毫無意義。”
楊玄縱緊跟着問道:“若是沒有意義,那如何解釋他們的大隊人馬,出現在武關呢?劉雲清是我們楊家一流的探子,不至於謊報軍情,也不會分不清小股和大隊人馬的。”
李密微微一笑:“兵者,虛實相合,纔是王道,劉雲清看的自然是實情,只不過,那恐怕是衛玄想讓我們看到的實情,他可以讓輔兵,民夫和州郡部隊,帶着輜重大車,大搖大擺地從武關道南下,反正這些大車,也很難迅速通過號稱丸泥可塞的函穀道,與其拖延全軍時間,不如用來作疑兵,讓我軍戰略上誤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