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兩個人直接撞進門來,前面的一個足足比王華強高了半個頭,壯如熊羆,頭髮有些棕黃,穿着一件黃色繕絲長衫,正是剛纔在門口與王華強相遇的大哥王華師。
而跟在王華師後面的,則是個頭稍矮一些,穿着一身紅衣,十七八歲,一臉的稚氣,但眉宇間和王華師有七八分象的三弟王華偉。
王華強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大哥,急問道:“不是說要晚上纔到的嗎,怎麼這剛過中午,人就來了?”
王華師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連珠炮般地說道:“二弟,那王將軍說什麼兵貴神速,只帶了一個隨從就騎馬過來了,還說什麼聽說了阿大臥病在牀,就不勞他老人家見他,他看一看我們家的幾個兄弟,合他意的就會帶走。”
王何的眉頭一皺:“他可說了怎麼纔算合他的意?”
王華師搖了搖頭:“他還沒說,只是要二弟也早早地過去,說是等我們兄弟到齊了,他自然會測試。”
王華偉勾了勾嘴角,眉毛一挑:“這王世積好沒道理,作爲晚輩,即使阿大臥病在牀,他也應該上來拜訪一下。
哪有阿大還沒出面,他倒象個長輩似的,呼喚平輩的兄弟們出去做什麼測試的道理?我們可不是他手下的兵,給他這樣使喚。”
王華強低頭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三弟,我看這王世積這次前來,恐怕是想找可以對他打仗有幫助的人,在錢財方面的考慮倒是其次。
畢竟如果真的象阿大所說的那樣,皇上決定攻取南陳,那這王世積若是在此戰中立了軍功,得到的賞賜和晉升帶來的俸祿增加,會比我們家能給他的錢多出許多,現在只怕找他從軍的關係戶也不少,他未必會看中我們家的錢。”
王華師和王華偉都沒有聽到剛纔王何說的話,這下子一聽王華強的話,雙雙一愣,異口同聲地說道:“還要給他錢?”
王何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們也不用用腦子,若不是爲了我們家的錢,那王世積跟我們家二十多年都沒來往,怎麼會突然上門呢?你們啊,以後就是到了他手下當兵,也得學學老-二,多用用腦子。”
王華師和王華偉不甘不願地應了一聲是,不再說話。
王華強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兄弟,微微一笑:“阿大,大哥和三弟沒聽到您老人家剛纔的分析,就是孩兒,剛纔乍一聽之下,也是吃驚不小呢。
孩兒雖然能隱隱地猜到他是衝了錢來的,但也沒想到您老準備給他這麼多。現在看來,他恐怕胃口不小,十萬錢也未必能讓他滿意,依孩兒看,還是讓他走吧。”
王華師和王華偉都睜大了眼睛,嘴都合不上了:“什麼,給他十萬?阿大,您老不是病糊塗了吧。”
王何氣得大罵:“兩個蠢材,你們懂什麼!那王世積要的是開府的錢,他若是徵南陳成功,那肯定回來後就是柱國,甚至是上柱國,光是軍府內外就會有上百幕僚,沒十萬錢人家肯來嗎?
這會兒他擺出這副樣子,就是想着先說你們幾個不成器,他不想要,到時候再坐地起價,你們連這都看不出來嗎?”
王華師和王華偉嚇得一吐舌頭,低頭不敢吱聲。
王華強眉頭深鎖,父親的話正是他心中所想,王世積上門擺出這副姿態,擺明了就是想獅子大開口,如果真的看不上這十萬錢,那也不用再來這裡一趟了。
王何長嘆了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怎麼說,世積還是來了,就是給了我這個做叔叔的一個面子。
華師,扶我起來,華偉,把我的衣服拿來,我得梳洗一下。華強,你去前面看看,他在信裡提到過你,好象對你挺有興趣,你先好好招呼他,把他引到會客廳,就說爲父隨後就到。”
王華強應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哥哥:“大哥,二哥,阿大病得厲害,還有勞你們多費心了,千萬多照看着點。”
王華師正色道:“華強,你放心吧,趕快去前面,我們來的時候那傢伙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王華強轉身奔出了門,王家在這新豐城裡也算大戶人家了,可也不過就是前後兩進院子,只消片刻,王華強便跑到了門前。
只見王華強的其他幾個兄弟正在大門前守着呢,而一名身高八尺,頂盔貫甲,外罩大紅將袍,全副武裝的黑臉虯髯大漢,正傲然立於大門外。
將袍大漢的身邊跟了一名隨從打扮,身着黑色勁裝,壯如熊羆的漢子,正牽着兩匹高頭大馬,低頭站在將袍大漢的身後。
王華強一看這架式,就知道這是王世積和他的那個隨從,這會兒在王家之外,遠處已經圍了不少人,竊竊私語地議論着,王華強甚至還聽到有些人在說是不是王家犯了什麼事兒,朝廷派人前來捉拿。
而王世積則是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嘴角邊甚至帶着一抹笑意,他很享受這種王家被鄉鄰們議論的感覺,這讓他那種心理上的優越感更加強烈。
王華強強忍着心中的不爽,上前笑臉相迎:“您一定是當朝的上大將軍,宜陽郡公王世積王大將軍吧。家父正在更衣,命我先來迎接貴客,請王將軍到會客廳一敘。”
王世積冷冷地看了王華強兩眼,他濃眉如墨染,眼神冷厲似刀,在門口一站,峙淵嶽停一般,將軍的氣場盡顯無疑,身邊的那名壯漢看起來身板比王家的幾個兄弟都要壯實,可是在他身邊卻是垂首恭立,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王世積的嘴動了動,聲音粗渾有力:“你可就是王家的二公子華強?”
王華強再次行了個禮:“在下正是。家父吩咐,請將軍到會客廳一敘。”
王世積沉聲道:“今天本將甲冑公服在身,不說私情,只講公事。王員外來信說,你們三兄弟都是可造之材,勸本將加以關照,所以今天本將才會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考察一下你們,畢竟你們的祖父也曾經是將軍。
可是剛纔本將讓你的大哥三弟進去通報一下王員外,讓你出來,現在你來了,他們兩個卻又不出來了,你們就是這般浪費本將的時間嗎?”
王世積說到最後幾句話時,聲色俱厲,嗓門也大了起來,震得王華強的耳膜一陣鼓盪,而那雄獅一樣粗渾的聲音,也讓遠處嘰嘰喳喳的人們嚇得不敢再出聲,整條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連他身後的兩匹馬,也低下頭,不敢吭聲。
王華強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既然王將軍今天上門是來談公事,那就是要檢測我們兄弟們的武藝了。家父重病,不可能再從軍,那隻要我們三兄弟在,就可以跟您去城外的跑馬場一較武藝高低了吧。”
王世積本來只是想盡快讓王何出來,卻沒料到會被眼前這王華強拿住了話頭,反將一軍,只好點了點頭,硬着頭皮說道:“不錯。”
王華強轉頭對着身後的僕役王財說道:“王將軍的話你聽到了吧,現在你去叫大少爺和三少爺出來。對了,老爺快要到吃藥的時候了,你記得去煎藥,晚上我們也應該趕不回來了,要是老爺吃藥出了點什麼岔子,我拿你是問!”
王世積心中暗叫壞菜,要是王何不出面,只怕這到手的錢就要飛了,與面子相比,實打實的錢串子才更重要。
他眼珠子一轉,臉上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華強,叔父的病真的這麼嚴重,不能自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