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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玄感沒料到此人竟然早有佈置,一下子竟然無話可說,連李密的臉色也爲之一變。
王世充繼續得意地說道:“這些莊客都是些粗人,也不認得什麼越國公世子和蒲山郡公,只知道這裡有兩個偷人新娘的淫賊,若是再動手殺了我二人,必會萬箭齊發。大將軍神勇過人,應該能殺出條血路,只是蒲山郡公嘛……”王世充收住了話,上下打量着李密,只是“嘿嘿”一笑。
楊玄感雙目盡赤,盯着王世充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你敢動我兄弟一根汗毛,老子滅你九族,說到做到!”
王世充面無表情,冷冷地道:“大將軍,下官自打出生以來就不斷給人威脅,狠話不用多說,越國公的權勢下官清楚,滅了下官也就跟踩死只螞蟻一樣。只是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晉王聽到後,你楊家怕是也會步下官後塵,蒲山郡公,您說呢?”他轉向了李密,神情中盡是嘲諷。
李密笑了笑,道:“王世充,你果然很聰明,你這樣的人當個五品官太可惜了,只是你心術不正,雖具才華,但今後一定會禍國殃民。”
王世充哈哈一笑:“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既然當不了官二代,下官就想辦法當官二代他爹吧。越國公楊大人,下官可是一向景仰不已的。”
李密不再說話,上下打量着王世充,出神地思考起來,王世充也收起了笑容,盯着李密的眼睛,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楊玄感在一邊看着二人,也不知如何開口。
良久,李密突然輕輕一笑:“王世充。我有辦法對付你了。”
王世充眉毛動了動,回道:“我知道你想怎麼對付我,可我也有辦法破你這計。”李密臉色一變,不再說話。
楊玄感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奇道:“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明白?”
王世充又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按蒲山郡公的意思呢,眼下先答應下官的條件,脫身以後再連夜派殺手來殺下官全家滅口。蒲山郡公。下官沒有猜錯吧?”
楊玄感吃驚地看着李密,他想不到自己這兄弟竟也如此心狠手辣。而李密則“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王世充的語氣越發地得意起來:“只是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下官在這大興城裡,雖不認識什麼達官貴人,卻也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當然二位是肯定看不上眼的。
要是最近下官出了什麼意外,比如家裡失火,或者是死了人什麼的,很快就會有楊大將軍擄人妻子殺人全家這樣的傳言在大興城裡流傳開來。反正您也要出這個名,是吧。
對了,忘了告訴二位,這會兒功夫,楊將軍的墨寶我已經找人拓了下來。晉王何等英明,不會不明白楊將軍此舉的深意,一定會爲下官洗涮冤情的。”
李密臉色慘白。半天說不出話,楊玄感自與他結識以來首次見他如此失態,心下黯然。
“行啦,二位公子,好話也說過,狠話也放過了。應該知道下官是什麼樣的人了。下官是真心想要結交二位,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還指望着二位呢,哪捨得跟二位真的成仇人呢?
俗話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下官連老婆都心甘情願地主動奉上,二位還不瞭解下官的一片苦心嗎?”王世充突然換上了剛纔的那副諂媚的嘴臉,楊玄感看在眼裡只想吐。
“還有就是大將軍所慮之事。下官有個辦法,包您滿意。”
李密冷冷地道:“就你還有本事能做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下官剛纔說了,貓有貓道嘛,咱幫大將軍這個忙,就當小人投靠大將軍的見面禮好了。”
楊玄感雖然極討厭此人,卻也知道他確實有才,忍不住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王世充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子:“這個嘛,其實二位的計策不是太合適,連小人都能看出大將軍留名的用意,晉王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想不到?若想讓他不起疑,那字絕不能留。”
“繼續說。”楊玄感儘量地保持着自己語調的平靜。
王世充索性開始滿嘴跑火車,那個醞釀已久的結交宇文述的想法,現在也抖了出來,順便試探一下楊玄感:“下官不才,跟宇文述將軍的公子宇文化及還有一點點交情,能說得上話。下官還聽說過宇文大人曾經向晉王求過親,只是晉王沒同意罷了。
若是下官跟宇文公子哭訴,說老婆給楊大將軍趁着酒醉搶了,那宇文大人一定會就此作文章,主動將此事告之晉王。
加之下官的新娘確實身死,到時候可以說是楊大將軍威武過人,此女血崩而死,想必這麼一說,晉王就算還有疑慮,也不會再把女兒嫁給楊大將軍了。”
楊玄感無話可說,半天,才幽幽地道出一句:“王世充,算你狠。”
李密半天沒說話了,一直盯着王世充,眼珠子卻是轉來轉去,突然開口說道:“王世充,你想得什麼好處,直說吧。”
王世充嘿嘿一笑:“還是蒲山郡公了解下官,小人要的很簡單,剛纔已經說過了,求二位幫忙引見哪位高門大族,賜個女兒給下官做妻子。”
楊玄感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了聲“無恥”。
王世充摸了摸腦袋,道:“大將軍啊,我這老婆因你而死,難道你不應該負點責任嗎?下官不敢高攀越國公家,只求您能賞個金面,求宇文述大人把千金許配於我,下官就心滿意足啦。晉王的南陽郡主入了宇文大人的府,他賞我個女兒也不算虧啊。”
李密突然道:“你不是自稱跟宇文公子很熟嗎?爲何自己不去說?”
王世充“嘿嘿”一笑:“宇文家也是世家名門,看不上下官,再說宇文公子又不是宇文大人,說話的份量也不夠,光靠我去提親,怕是娶不到宇文小姐。反而要給趕出府啦。”
楊玄感的笑聲中帶着嘲諷與不屑:“你直說自己檔次太低,配不上宇文小姐不就行了嗎,繞這麼多彎子也不嫌累。”
王世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也不說話。
李密把楊玄感拉到了一邊,悄聲道:“大哥有何打算?”
楊玄感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麼辦法,除了答應他以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李密嘆了口氣,道:“小弟一向心高氣傲。自認爲論才智年輕一輩中無出小弟之右者。想不到這王世充,雖心如虎狼。人又厚顏無恥,論心機智謀卻是如此厲害。看來今天這個栽我們還是得認了。”
楊玄感沉吟了一下,開口問道:“那幫他找老婆的事怎麼辦?”
李密嘆了口氣:“宇文述將軍與令尊一向關係不錯,若是令尊出面去說,應該不會拂令尊的面子。只是晉王那裡,未必能如他所說的那樣,把女兒嫁給宇文家。”
“那咱們就跟他說,讓他先去想辦法讓晉王肯把女兒嫁給宇文家,我們再讓家父出面。替他向宇文將軍說媒。***,便宜這小子了。”楊玄感恨恨地說道。
“就這麼辦。”李密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人商議已定,便回身去找那王世充,還未開口,王世充便笑道:“二位想必已經答應下官所請了吧。”
楊玄感哼了一聲,也不答話。
李密冷冷地說道:“王世充,你的要求我們答應了。這下我們可以走了嗎?”
王世充嬉皮笑臉地轉向了李密:“下官不是傻子,二位就這麼走了,回去來個翻臉不認,那下官不是虧大了?”
楊玄感怒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我既然答應了你幫你去提親。自然不會食言。”
王世充擺了擺手:“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誓言,與其賭咒發誓,不如直接討論下行動的細節,約定下各自要做的事情和聯絡方式,下官更信這個。”
李密嘆了口氣:“王世充,你當心有一天精明得過了頭反受其害。”
王世充哈哈一笑,這次能智勝李密。讓他心中無比地舒坦:“不勞蒲山郡公費心了,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下官知道二位現在肯定恨透了我,欲殺我而後快,和二位的交易可能今生也僅限這一回,自然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嘍?若是成功,以後要靠宇文大人庇護了,也就不勞二位掛心啦。”
楊玄感不耐煩地出聲道:“你不是說要討論行動細節嗎?我二人剛纔合計了一下,這事得由你先去通過宇文大人說動晉王將郡主許配給宇文公子,我纔好找我爹去幫你向宇文大人提親。你可得想好了怎麼跟宇文公子去說。”
王世充哈哈一笑:“宇文將軍可是有三位公子,化及,智及,士及三位。你們看我是要爲哪位說媒去娶郡主呢?”
楊玄感對宇文家的事所知不多,甚至因爲宇文述封官在外地,他本人長年不在大興城,只知道他的長子宇文化及也是這大興城裡一個小霸,經常帶領家丁,騎高頭大馬,挾弓持彈,狂奔急馳於長安道上,因此,城中百姓稱爲“輕薄公子”。
楊玄感與這宇文化及見過幾面,他對自己倒是很恭敬,每次路上相遇都會主動讓路,除此之外,對此人就沒啥印象了,至於那宇文智及與宇文士及,更是一無所知了。
李密沉聲說道:“王世充,你明知宇文化及已經有了妻室,二公子智及也娶了長孫家的女兒,還問這種問題?自然是爲三公子士及求親了。”
王世充嘿嘿一聲:“下官只是想看看蒲山郡公是否有誠意與我合作,既然您已經知道了宇文家的情況了,下官這就放心了。咱們這就約定,明天一早下官就向化及公子進言此事。
現在宇文述將軍正好在京述職,兩三日內就會將此事告訴晉王殿下,到時候請要看二位是否會遵守約定,由越國公出面向宇文大人爲下官求個親事了。”
楊玄感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一拉李密,轉身欲走。
王世充那粗渾的豺聲再次響起:“大將軍且慢,還有一事需要約定。就是聯繫方式的事。茲事體大,每日的聯絡與交換情報是必須的。萬一有事,也好及時應變,您說是吧。”
楊玄感仔細一想確實如此,隨口道:“你直接來我府上找我不就行了。如果自己不方便的話,讓下人來通傳也可,我看你這侄子就可以當信使嘛。”
李密突然一擡手,道:“大哥。此事萬萬不可。”
“爲何?”楊玄感奇道。
“想那晉王殿下,人極精明。心思縝密,既然存了與你家結親之心,想必在貴府周圍早已遍佈耳目,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回報,所以您前幾天剛一回府,晉王殿下馬上就跟到了,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李密正色道。
楊玄感想到前幾天楊廣上門提親之事,當時自己也奇怪爲何晉王來得如此之快,後來也沒細想。聽李密這麼一說,果然如此。
王世充“嘿嘿”一笑:“不要說晉王,就是連下官,也有自己的耳目,城中的王公貴戚們之間的走動,我當天就能都知道,不然那天晉王上越國公府之事我又是何從得知呢。”
李密點了點頭:“王世充。你一個五品官都有如此的心機,能建立自己的情報網,實在讓李某佩服,如果不是你人品太差,李某還真有點想和你做朋友呢。”
王世充“嘿嘿”一笑:“得蒲山郡公一讚,此生不虛耳。說正題吧。我看這陣子就由仁則每日到蒲山郡公府上傳遞消息,再麻煩蒲山郡公每天跑一趟越國公府如何?”
楊玄感想了想,道:“此計甚好,密弟來家裡找我,自然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王世充道:“隔個兩天也需要楊世子去主動找蒲山郡公,去打個獵遊個郊什麼的,不然總是蒲山郡公登門。時間長了也會讓人起疑的。”
李密“哼”了一聲,也不說話,轉身就走。楊玄感衝着王世充一點頭,回身追李密而去。王世充那恭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下官恭送二位。”
王世充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而馬蹄聲也漸漸遠去,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風吹過樹林,一片枝搖葉晃的響動,他扭頭看了王仁則一眼,說道:“仁則,你和兄弟們先回莊去,二叔一個人在這裡靜靜。”
王仁則點了點頭:“二叔注意安全。”說着扛起了高鳳仙的屍體,回頭上馬,草叢中幾十名黑衣人紛紛跟在他的身後離去。
王世充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剛纔楊玄感給自己的那拳打得他脖子都一陣疼痛,那一下就象是臉上狠狠地給錘子砸中,這輩子正臉還沒給人這樣打過,他抹了抹又流出來的鼻血,突然高聲叫道:“紅拂姑娘,看夠了就可以出來了。”
一陣淡淡的幽香飄過,紅拂的身影如精靈般地從樹上落下,從露在外面的半個臉看,她這會兒也是面沉如水,眼中噴出的怒火就象要把王世充吞沒。
紅拂走到王世充面前一步左右的地方,突然素手如電,就向王世充的臉上摑去,王世充早有所料,左手一擋,格住了紅拂的手,冷冷地說道:“你的世子已經打過我了,你還要再打一次嗎?我的臉現在還在疼呢。”
紅拂咬牙切齒地說道:“王世充,你混蛋,我們說好的,只是安排個假搶親,你卻傷人性命,實在是禽獸不如!”
王世充冷笑道:“你自己說的,這高鳳仙乃是個高僕射訓練多年的探子,耳目之靈敏,遠遠強過常人,你們探子都有這種聽風之術吧,即使隔了上百步,都能聽到說話之聲,剛纔的風是向林子裡吹的,我們說的話,她可是很有可能聽到,難道你希望她去向高僕射報告我和楊世子之間的交易嗎?”
紅拂微微一愣,這點她倒是沒有想到過,鳳目中的怒火稍稍地減退了一些:“可是你就這樣殺人,又怎麼向高僕射交代?你說她是給世子弄得血崩而死,可是她明明是死於你劍下,這又怎麼解釋?”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屍體我一會兒燒了,不會留下痕跡,高僕射通過此事會判斷出我已經和你們越國公府扯上了關係,以後當視我爲敵,剛纔我跟楊玄感說的幫我向宇文述提親之事,是說給你聽的,楊玄感毛頭小子一個,此事還得越國公出面纔是。”
紅拂冷笑道:“王世充,剛死一個老婆又想再娶一個?女人對你來說還真是如衣服一般,天天換啊。”
王世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那是說給那兩個小子聽的,他們哪知道我和宇文家的關係,我王世充和宇文述素無來往,跟那宇文化及也基本上沒什麼交情,實話告訴你吧,我並不想娶宇文家的女人,但我想跟宇文家保持一個良好關係,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