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沈光站在城東隋軍大營之外,一座原本用來準備攻城的土山之上,這座土山已經堆得足有三丈多高了,甚至已經高過了遼東城那高大堅固的城牆,若不是進城談判的話,這裡將會作爲弓箭手們居高臨下,攻擊城頭的一個據點,一如在這遼東城四周,已經搭起的十餘個這樣的土山據點一樣。
沈光看着遼東城的城門大開,淵蓋蘇文親自率領的隊伍,混合着大量的牛,羊,緩緩地走進了隋軍的大營,而淵蓋蘇文本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營地的深處,沈光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實在是太可惜了,只差幾天的時間,就可以拿下遼東城,卻要這樣地回去,真是讓人不甘心啊!”
李世民搖了搖頭,突然淡然一笑:“沈護衛,你這回也真的是不容易啊,我都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如此的表演天賦呢,把高句麗人,也哄得一愣一愣的,有那麼一陣子,我真的以爲你會把這些話上報給天子啦。”
沈光哈哈一笑,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世民兄弟啊,也許在你的眼中,沈某隻是個粗人,但是沈某也知道,這次的出使,是爲了大軍的安全撤退,所以即使你的話裡有些對至尊不敬的地方,沈某也可以理由,大局爲重嘛。不過。。。。”
說到這裡時,沈光的臉上笑容漸漸地消散起來:“世民兄弟,別的事情都好說,可爲什麼你在淵蓋蘇文那裡的時候,突然又要扯上王世充王將軍呢?這些不在我們原來設計的臺詞裡吧。”
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哦,沈兄既然說了這話,那看起來對小弟此舉,很有看法了,是嗎?”
沈光點了點頭:“看法倒是談不上,只不過沈某與王將軍,也算是舊識,受過他的不少關照和幫助。你這樣無憑無據地說他,沈某有些難以接受。我知道,我們關隴家族,許多老世家都看不起王將軍。覺得他上升得太快,打破了原有的格局,但是僅僅因爲這個原因,就對他如此打壓,甚至在敵國大將面前。也把他說成如此的野心家,有點過分了吧。”
李世民的神色平靜,淡淡地說道:“沈兄對王將軍很熟悉嗎?對他做的事情,都清楚嗎?你跟陛下的時間長,陛下對王將軍的感覺如何?是可以非常信任的嗎?”
沈光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也是沈某一直不解的地方,在沈某看來,王將軍忠義過人,在陛下面前也是直言進諫,從不顧及自己的個人安危,沈某佩服之至。可是陛下卻對他看起來很有戒心,總是不給他**的掌兵之權,而王將軍每次打完仗後,也是會非常迅速地交回兵權,主動避嫌,世民兄弟,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內情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說道:“其實也沒有太多了不得的內情,就是因爲王將軍的錢太多,爲了賺錢時的一些手段過激。當年他最早是跟着高穎,後來見高穎在立儲的問題上失了勢,馬上就改投楊素,反噬舊主。在至尊入主東宮的這件事上,出力頗巨。大概至尊不喜歡他這種改換門庭的行爲吧,會以爲這個人不可靠。”
沈光嘆了口氣:“可是王將軍當年畢竟幫了至尊啊,就象宇文大帥,不也是因爲從龍之功,而一路升遷了嗎?爲什麼王將軍就不行?只因爲他跟過高僕射?”
李世民嘆了口氣:“沈兄有所不知。這高穎當年在大隋可謂一手遮天,我大隋的各項典章制度,朝中過半的文臣武將都是他一手提拔和決定,而且他對於關隴一系的世家,極爲關照。”
“關隴家族多半感念其舊恩,就算他因爲前任儲君的事情被奪官,還是有大批的同情者和支持者,也正因此,在至尊即位後爲了照顧他的巨大影響力,又起任他爲太常卿,結果他勾結賀若弼等人妄議朝政,最後被誅殺。這件事情,還看不出高穎在關隴世家中的聲望與影響嗎?”
“所以關隴世家,不敢直接怨恨至尊,卻把矛頭對準了王世充這個改換門庭,全無根基的傢伙身上。在關隴大世家的內部,一直有這樣的傳言,說高僕射就是給王世充害死的,因爲他怕高僕射重新得勢之後,會清算自己的背叛之事,雖然此事不知真假,但多年下來,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也就成了定論啦。”
沈光睜大了眼睛:“果真有這樣的事情嗎?世民兄弟,可不能這樣冤枉好人啊。王將軍難道沒聽到這個言論,沒有去辯解嗎?”
李世民微微一笑:“王世充不過是個新興的有才之人,並不在世家的圈子裡,即使他弄了個王世積的家譜,也仍然被關隴世家所排斥,這種小範圍的,世家內的流言,他多半是聽不到的。沈兄弟,其實你們沈家,不也沒有聽到這個傳言嗎?說起來你們現在也算是關隴家族的一員呢。”
沈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太自然,勾了勾嘴角:“唉,我們沈家畢竟也是陳朝滅亡後才搬來關中的,跟那些老世家們總是隔着什麼,所以沈某在大興的時候,也只能跟麥家,錢家,孟家這些同爲南朝舊人的新關隴家族子弟交好。若不是至尊如此提拔江南人士,沈某今天又怎麼有和世民兄弟一起談論的資格呢?”
李世民笑道:“那是老一輩的一些固定看法了,其實說起來也可以理解,他們這輩人,從小就在一起練武打獵,自然有自己的一個小圈子,那個時候南陳未滅,你們這些家族也沒搬到大興呢。當然玩不到一起,成年之後,我們的父輩也會根據出身和少年時的交情,形成自己的一黨。所以說小弟跟沈兄現在成了朋友,這個關係,也許會持續一生呢。”
沈光哈哈一笑,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李世民,你這個朋友,沈光交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