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明在治療臺尾部按下一個按鍵,天花板一臺多功能醫療器械終端緩緩下移,最終懸停於周艾背上1尺。
另一邊,瓦倫丁一面在控制端設定運行參數,一面向唐方解釋道:“我會試着用麻藥緩解她的痛苦,然後以激光微束穿刺配合光鑷直接獲取鱗片樣本,你照顧好她。”
“好。”唐方感覺手心有些溼滑,想來是姑娘出的虛汗。
能讓她恐懼至此,可想而知剛纔的痛楚有多劇烈。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這陪着你的。”
“嗯……唔……”周艾微微頷首,眼睛越眯越緊,最終眨忽兩下,失神睡去。
與此同時,注射器由她後頸緩緩升起,縮入多功能醫療器械終端孔穴。在這之後,用以切換組件的基軸一轉,一道激光探頭由中央孔穴徐徐伸展,並移動至彩鱗所在部位。
瓦倫丁回頭看了一眼,按下確認鍵。
一點微光由探頭菱晶電射而出,唐方只覺姑娘本來舒展的雙手驟然收緊,身子一陣痙攣。
好在手術過程很短,前後不過1、2秒鐘。
“幸不辱命。”瓦倫丁長吁一口氣。
眼見周艾恢復平靜,呼吸亦變得綿長悠遠,唐方鬆了一口,起身問道:“怎麼樣?”
“正在進行樣本分析,耐心等一會兒吧。”李子明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必過分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唐方點點頭,沒有說話。
10分鐘後,檢測結果出來,瓦倫丁手捧pda滑動幾下,嘴巴越張越大。
“結果怎麼樣?”唐方走上前:“有沒有什麼潛在危險?”
瓦倫丁將數據同步到中央顯示器。指着呈結晶狀的細胞聚合體道:“周艾背心鱗片的構造非常奇怪,類似晶體的細胞緻密排列,表層生物膜具有一定硬度。偏偏又富含神經組織,異常敏感。”
“我很奇怪。它們是怎麼整合入人體,又是如何與神經系統連接,繼而傳遞生物電信號的。”
“還有,鱗片細胞與尋常人體細胞有很大不同,它的能量產出水平非常低,核外器官寥寥無幾,細胞核非常大,幾乎佔據整個細胞體的85。”
“而且。細胞核分爲很多小區塊,各區塊內蘊含的遺傳物質不盡相同。”
說到這裡,瓦倫丁再次滑動觸控板,顯示器上接連出現數幅dna模型圖:“怎麼樣?看出點什麼沒有?”
唐方望着第一幅畫面道:“這是……aqbd-1無性類水母體的基因鏈?”
“不錯,正是剝離了伊普西龍基因片段的aqbd-1無性類水母體基因鏈。至於第二幅的單螺旋圖,第三幅的雙螺旋圖,第四幅的四螺旋圖,不知你有沒有印象?”
唐方皺皺眉,忽然記起之前在伊普西龍中繼站上,瓦倫丁向他介紹巨蛇基因的場景。
“是巨蛇基因的某些分段?”
“不錯。”瓦倫丁點點頭:“正是組成巨蛇基因的dna片段。”
“這是怎麼回事?鱗片細胞核竟然包含如許多種dna!”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瓦倫丁手指繼續滑動。鏡頭轉移至細胞核中央區塊,一種整體呈球狀的多面體dna鏈出現在3人眼前。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種多面體dna鏈便是彩鱗細胞的基礎遺傳物質。它由兩部分組成,外面的伊普西龍基因片段,及核心的吞噬體基因。”
“你們看,網狀的伊普西龍基因首尾摺疊,將吞噬體基因包裹在內,形成這種多面體dna鏈。這樣一來,吞噬體基因便會受到伊普西龍基因壓制,喪失其吞噬特性。這種情況類似羅伊右臂,當然。二者還是有區別的,羅伊右臂的混合基因受人類意志支配。而彩鱗的基因卻無法爲人掌控。”
“吞噬體基因、伊普西龍人基因、巨蛇基因、aqbd-1無性類水母體基因……”唐方眉毛擰做一團。
瓦倫丁略作沉吟,說道:“根據彩鱗的細胞構造。遺傳物質組成,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彩鱗會不會是一個基因庫?以多面體dna爲基礎,構造出一種‘蜂巢數據庫’,每一個細胞就是一個蜂房,每一個蜂房內儲存有不同生物的dna。”
“基因庫?”唐方回頭看了一眼治療臺上昏睡的女孩兒:“彩鱗會不會對她的身體產生什麼不利的影響?”
“應該不會,畢竟吞噬體基因被伊普西龍基因俘獲、壓制,無法同化人體細胞,自然不會產生什麼危害。”
“那就好。”
唐方心下稍安,隨後又想起這些基因的來歷,不覺皺皺眉,心中一點靈光閃過。在伊普西龍中繼站的時候,周艾曾經吞食過巨蛇的膽囊,因爲後來一直平安無事,他便沒有在意。時至今日,從彩鱗內蘊含aqbd-1無性類水母體基因來看,在與“獨眼太歲”的戰鬥過程中,那枚寄生蓇葖一定對姑娘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影響。
同樣的,巨蛇膽囊只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一直潛伏在周艾體內,連醫療儀器都分辨不出。
今天周艾身上發生的這一切,想必是巨蛇膽囊與寄生蓇葖相互作用的結果。瓦倫丁曾說過,巨蛇有可能是調製品,同時具備伊普西龍基因片段與吞噬體基因片段。
在巨蛇dna鏈中,伊普西龍基因處於絕對的統治地位,將吞噬體基因片段壓制的死死的,也即是說:伊普西龍基因力量>吞噬體基因力量。
而“獨眼太歲”的寄生蓇葖內,在吞噬過許多有機生物後。吞噬體基因獲得極大成長,遠遠超越了aqbd-1無性類水母體基因中的伊普西龍基因部分,即:吞噬體基因力量>伊普西龍基因力量。
這截然相反的兩股力量碰撞在一起,自然難免一場大戰。
從周艾眼下的表現來看,應該是伊普西龍基因取得上風。不僅改造了姑娘的身體素質、基因結構,並將吞噬體基因封印,形成多面體dna鏈。最後衍生出背心的七彩鱗片。
“瓦老,分析數據你自行處理。至於彩鱗樣本,請交我一用。”吞噬體基因有多麼珍貴,唐方心知肚明,蟲穴上方疑似腦蟲的單位若要成熟,想來還需再注入幾次來自不同個體的吞噬體基因,而周艾背心彩鱗的dna從某種程度上講,可謂吞噬體基因的變種,既然羅伊右臂的變異吞噬體基因能夠提升蟲穴上方囊泡的孵化進度。那麼,彩鱗的dna說不定也能起到相同效果。
瓦倫丁走到醫療臺尾部,點中一個按鍵,5秒鐘後,多功能醫療器械終端一側矩形孔彈出一寸大小的標本盒。
“你要這個幹嗎?”遞給唐方的時候,他隨口一問。
唐方笑而不語,揣好標本盒,走回治療臺指着周艾道:“還有多久她纔會甦醒?”
瓦倫丁瞅瞅時刻表:“再有15分鐘差不多就可以了。”
“哦,知道了。”於是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靜待姑娘醒來。
也就10來分鐘的功夫。一直專心研究樣本數據的李子明忽然走過來,湊到唐方耳畔,擠眉弄眼地道:“你小子有福氣了。”
“什麼意思?”唐方不解。
李子明瞄了前方瓦倫丁一眼。見老教授正一絲不苟的對比基因差異,絲毫沒有注意這邊的情況,於是壓低聲音解釋道:“我剛剛對比了一下彩鱗樣本的神經網絡剖面圖,發現不論在神經元分佈,末梢神經密度上,都與人類某組織器官相似。”
“你猜是什麼器官?”自詡科班出身的李大醫生一字一頓說道,表情三分鬼畜,七分猥瑣。
“哈?”唐方愣住了:“什麼器官?”
李子明再一次回望瓦倫丁,見老頭兒仍在自己忙自己的。這才舒了一口氣:“看我口型。”
這貨咬着舌尖,嘴脣一陣變幻。以幾乎壓抑到零點的音量說出2個字。
唐方嘴角扯動兩下,眉角幾乎吊上了天。這貨絕不可能是科班出身。就算當初幹過醫生,只怕也不像他自我介紹的那樣,是一個內科大夫,tm泌尿科大夫還差不多。
“唐老弟,你好好想想啊,只要掌控好力度與火候,別說一夜七次,十七次都不在話下啊。這樣你還能省下力氣來應付克蕾雅。嘖,嘖,姐妹花吆……”
唐方一頭黑線,這個李子明,耍嘴皮子的功夫可真是一絕,而且多半是葷的。
他憂心忡忡地望了窗外瓔珞一眼,又一臉戒懼地瞅瞅李子明。
李醫生似是察覺什麼,眼一瞪,臉一扳:“你當我什麼人了?”
“反正不是正經人。”唐方擡擡眼皮,白了他一眼。
“唐老弟,不是我跟你吹,咱年輕時,那也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即便稱不上閱女無數,卻也是情場老手,花中蜂王,像瓔珞這種身子還沒長開的稚嫩妞兒,用個形象一些的比喻,那就是一碗白開水,不合咱口味。”
“吹,繼續吹,牛皮都給你吹上天了,就你這模樣,還風流倜儻?水襠尿褲還差不多!”
“什麼風流倜儻,水襠尿褲?”二人正擱這兒貧,身後忽然傳來周艾有些慵懶的聲音。
唐方回頭一瞧,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坐起來,輕顰雙眉,一臉疑惑地望着二人。
“你醒了。”唐方關心地問道:“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我哪裡有那麼嬌氣。”周艾由治療臺跳下,隨手整理起稍微凌亂的衣服。
“呵呵,你們聊,我還有一些工作沒完成。”李子明適機告退。
唐方將座椅放回原處,說道:“既然沒事,正好,跟我去‘克里斯蒂爾’走一遭。”
周艾點點頭,二人辭別瓦倫丁、羅伊幾人,並肩走出醫學實驗艙。
“你還沒告訴我檢查結果呢。”路上,周艾問。
唐方微微一笑:“沒什麼大礙,實際情況一句兩句很難解釋明白,你只消放心便是。”
“我一直很安心。不安心的人是你。”
“哈,也對。”唐方笑道:“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以後誰來跟我鬥嘴?”
“哼。我看鬥嘴是假,吃豆腐是真吧?”
“你不是一直樂在其中嗎?”唐方眨眨眼。一臉狡黠。
“嗯哼……”周艾眯眼望着他:“信不信我告訴克蕾雅你非禮我。”
“大姐,今天可是你非禮我在先,我只是沒有反抗而已。”唐方滿臉無辜地聳聳肩。
“流氓!”
“哪有,我又沒動手,只是動了動眼,這要都算流氓,全天下男人豈不全是‘流’字輩師兄弟了?或者……你在說反話,諷刺我該出手時沒有出手?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想進入女人的心,先要進入她的‘嗶……嗶’。”
周艾緊咬下脣,怒目圓睜地望着他:“唐方,你就是一個無賴。”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唐方感覺很委屈。
就在這時,恰有兩名船員經過,偶然聞及二人談話,不禁瞠目結舌,能將周艾逼到這份上的人,整個晨星號怕也只有艦長大人了吧。
似是感覺到兩名船員的目光有些**,周艾俏臉微紅。呵斥一句:“看什麼看?沒活幹了是不是?給我把左舷機庫打掃十遍,但凡有一點油污泥垢,3天不許吃飯。”
一句話嚇得倆人飛也似地逃了個無影無蹤。
“河東獅啊……”唐方小聲嘀咕一句。
所幸周艾沒有聽見。不然,只怕又會引來一場風雨。
……
搭乘穿梭機離開晨星號,二人重回“克里斯蒂爾”工業園區,因爲羅斯金還在帶人清理戰場,於是將貨艦日誌芯片交於謝里登、菲爾丁瀏覽一番。
唐方也不矯情,直接道出來意:“我想知道‘它’的來歷。”
菲爾丁面露爲難:“唐兄弟,不瞞你說,我真不知道貨艦內那些樣本的來歷,要知道我只是一名運輸部門管理層人員。對樣本的來歷、價值等相關信息,並不具備知情權。若想獲得樣品詳情。必須要聯絡主管科研工作的副經理。”
“量子通訊設備還需多久才能修好?”
謝里登想了想,道:“3天時間應該夠了。”
“那好。3天后我等你們的答覆。”說完,他站起身來,正要告辭離去,周艾忽然道聲:“等等。”繼而看向謝里登:“工業園區的食物儲備還有多少?晨星號上的存貨不多了。”
“這個簡單,c區有食品倉庫,只情去拿。”謝里登、菲爾丁相顧一笑,運輸隊此次到來可不光是爲了運輸生物樣本,還有物資補給的任務。
c區的食品倉庫比5個晨星號都大,更何況工業園區最下面一層還設有種植園,根本無虞斷糧的危險。
“我記得晨星號上的食物儲備還有不少吧。”別過謝里登、菲爾丁二人,駕駛穿梭機返程途中,唐方忍不住問道。
“你忘記明天是什麼日子了?”
“什麼日子?你的生日?”唐方反問。
“虧你還是一個漢人。”周艾撇撇嘴:“按照地球歷計時,明天應該是陰曆春節。”
“春節?”聽到這兩個字,唐方一陣沉默,算算日子,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幾個月了,也不知老爸老媽怎麼樣了?
自己這一消失,老爸會不會又拾起剛戒沒兩天的煙?老媽的高血壓會不會再犯?
“唐方,唐方,你想什麼呢?”周艾在他面前晃晃手臂。
“沒……沒什麼,只是有些感觸罷了。”
“是啊,春節啊,又老了一歲。”
“想嫁人了?”唐方很快收拾起心裡的惆悵,因爲他知道,自己沒得選擇。他能做的,就是隨遇而安。
周艾使勁白了他一眼:“對啊,我就是想嫁人了。”
唐方嘿嘿一笑:“你說我要不要請倆媒婆去‘齊羅格’找岳丈老泰山提親呢?”
“少臭屁了。”對這小子打蛇隨棍上的本事她早有領教,已是習慣成自然。
“等一會兒我會帶人到‘克里斯蒂爾’取些食材,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明天開個春節party如何?順便慶祝一下老朋友團聚。”
“好。”唐方點點頭:“許久沒吃你做的菜了,正饞呢。”
“……”
5分鐘後,穿梭機緩緩駛入資源補給站碼頭,唐方去檢查海賊戰艦的修理進度,周艾則挑選出幾名炊事兵,換乘中型穿梭機,同她去“克里斯蒂爾”搬運食材。
獲得足量的材料供應後,scv對海賊戰艦的修補進度極快。畢竟,有艾瑪提供修理方案,在超越當前工藝水平的高科技設備輔助下,若不能數倍,乃至數十倍超越“啓明星藥業”的後勤維修班,唐方自己都覺得丟人。
自打“白鬍子”海賊團退去後,已經過去3個多小時,已有5艘輕傷艦被完全修復。按照這樣的進度,晝夜施工的話,對87艘輕傷海賊戰艦,外加44艘重傷海賊戰艦的修補工作,差不多能在5天左右完工。
檢視完畢,唐方回到晨星號艦長室,召喚出蟲後,將周艾背心彩鱗樣本交予它,命其注入蟲穴分解池。